春节过后，回家过年的那批人返程上班，读书上学的进入新学期，村里人也渐渐忙了起来，地里田里有干不完的活，从早到晚满身疲惫。 当然，饿死是不可能的，村里这家那家隔三岔五的喊他过去吃饭，有的直接把饭菜给他端上门，他的生活节奏往吃百家饭上面走了。 陈子轻在摇椅上躺着，睁眼瞅瞅她，又把眼睛闭上了，似乎很嫌弃她老来回跑。 陈子轻不爱唠叨，但梁云爱，她会问他吃喝拉撒，什么都要过问，烦得很。 陈子轻犯懒：“不想试。” 陈子轻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样子：“行行行，我试。” 梁云拍着他背上褶皱，抚了抚他袖口跟衣角：“蛮合身。” “那就慢慢穿。”梁云热络着，“还有双鞋，你也穿上看看。” 梁云非要他试，他头疼，全程撇着嘴角配合。 “打算？”陈子轻吃掉碗里的莴笋叶子，口齿不清地说，“我这不是吗。” 这答案在梁云的意料之中，她没有再问，只是偷摸给王建华发了个信息。 梁云心里敏感地想，嫂子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像是临终遗言。 梁云话没说完整，眼睛就红了：“你别做傻事，我哥守着你呢。” “别多想，我不做傻事。”陈子轻安抚担惊受怕的梁云，“但是呢，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你的嫂子我也会老，也会死的，你老了，我肯定就不在了。” 陈子轻又笑：“差不了多少岁？差了整整八岁呢。” 陈子轻嘀咕：“我不染，头发黑了脸还是老的，怪得很，你看他那样，没眼看。” “嫂子，虽然人是群体动物，但人也是孤独的。”她学她哥，夹了点肉丝到嫂子碗里，“我可以确定，我不需要深交的朋友，也不需要伴侣和孩子，至于疗养院，将来有需要我会留意，到时我们一起去住。” 王建华收到梁云的短信就挂心上了，他来下庙村看望陈子轻，犹豫着说出在心里放了一些日子的话：“南星，你要是实在太想梁董，那你就招魂，你把他招出来。” “怎么会。”王建华诧异，“你画不好符做不了道法这事，不都是你瞎编的吗。” 王建华不是很信。 王建华从他身上感受到了巨大的惆怅与失落。 王建华说：“那你想他的时候……” 王建华还想说什么，陈子轻给他一个梨。 王建华就不说了，吃梨了。 一有个好天气，陈子轻就背着手去山上，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上下山多少次。 时间不会因为少了哪个人，就走慢了。 给梁津川换个位置。 陈子轻把一筷子面送到嘴边，余光瞟给遗像，他把筷子一放，又去给遗像换位置， 怎么都不对，哪可能对啊，这只是个遗像，不是活人。 “我可以代你吃。”陈子轻为自己的聪明笑了下，然后就收起了笑容，蹙着眉心对遗像上的人抱怨地说出两个字，“骗子。” “不是说话永远算数吗。” 一碗长寿面吃完，遗像上沾了层面香，好似也跟着一起吃了。 “必须还。” 有天夜里，陈子轻做了个梦，他梦到梁津川跪在他腿间，双手掐着他的脖子，神经病地问他为什么还不来找自己。 梁津川手上力道不减，是真的要把他的脖子掐断，他在本能的求生欲之下，指甲用力抓抠上梁津川的手背。 “我不想吗？”怎么办，我又不能决定自己什么时候走。” 陈子轻心疼地哄着：“好了好了，我快走了。” 梁津川把脸埋在他胸脯里，喉咙深处传出一声接一声的哽咽。 原来是一场梦。 陈子轻支着手臂坐起来，他脱下睡衣就要放一边，手上动作忽地一顿。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捻着这布料，怎么觉得，真的有点潮。 “咯咯咯——” 陈子轻被那鸣叫拉回到现实中来，他把睡衣叠好放在枕头边，不洗了，晚上接着穿。 大概是信了他说的，就快走了的话。 集团高层带律师来处理公务，陈子轻该签字的签字，是他让他们来的。 梁津川留下了数不清的财富，那么大个集团，没有子嗣继承，即便陈子轻有意收养一个当继承人，也来不及培养了。 都卖了，能卖的全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