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开会,上个月到这个月初,第一车间已经前后少了两个同志了,该补空缺了,厂里过段时间会发出招工通知。 没人问马强强,也没人问李科长。 所以就不提了。 在这个年代不便宜,紧紧裤腰带也是能买的。 从表盘来看是新表,表带不知道怎么被他搞坏了一处,他用铁丝绑在一起,多出来的铁丝缠上了绳子,捏成一个w形,很有个性。 几乎是铁丝下撇,透过屋里的光映在墙上形成剪影的一瞬间,陈子轻就汗毛倒竖,他认出了那个工人!死亡现场拉他的工人! 大家被惊动了,包括那个显摆的工人。 “组长,咋了?” 陈子轻调整了一下呼吸,对那工人说:“你出来一下。” 屋里众人面面相觑。 “向师傅,你这说的什么话!我好好的,你咒我死干什么!” “你这表能不能让我……” 他们擦肩时,陈子轻嘴唇轻动还没说什么,同志以为他不依不饶要仗着自己的领导身份抢夺,高举的手一挡就做出防卫姿势。 钟明正要指责那个同志,一声低骂被气流送到这边,从办公室出来的宗怀棠把褂子往地上一扔,冲过去对着人堆里明显心虚的罪魁祸首就是一脚。 “……” 大家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上前劝和。 “宗技术!” 宗怀棠脸上的狰狞愤怒凝固住了,一同凝固的还有他到嘴边的,滚烫浓烈的话,他粗声喘息着抹了把脸,将垂搭下来些许凌乱的额发捋上去,垂下赤红的眼帘,回头捡起地上的褂子,没事人一样拍拍沾在上面的灰尘。 然而宗怀棠只是拍干净了褂子,撇下众人回了办公室,用力甩上了门。 心跳,呼吸,体温都在。 两个了。 这概率…… 他垂头捧起水浇到脸上,随便洗了洗划伤,他刚知道120区的特点那会儿,寻思的是鬼可能会附身在谁身上,不知道从你身边经过的还是不是原来的那个人。 直接就是啊。 别的同事已经提前让宗怀棠清掉了,或者被他的气息给整得自觉溜了。 宗怀棠两条腿架在桌上,双眼阖在一起,看似是睡着了。 陈子轻说着这次的事情经过,他说完了,宗怀棠还是那副样子。 见宗怀棠没反应,陈子轻给他揉揉捏捏,在心里跟陆系统打听,为什么这里的鬼具备活人的所有特征。 陈子轻倏地就把放在宗怀棠腿上的手收了回来。 揉个腿都不专心,不坚持。 前有马强强,后有那个在大火中拉他的工人,他现在感觉他身边的汤小光,钟明,钟菇,白荣,宗怀棠等人都…… “下次别冲动了。”他心有余悸,“万一头脑发热说了什么话,没有后悔的机会。” “两回。”陈子轻数着,“倒霉嘛。” 陈子轻听他提汤小光,才发现对方又不在厂里,老是不在。 “鼻子不流血了,划伤就破了点皮。”宗怀棠说是这样说,一点也不影响他眉间皱痕的加重,“铁丝划的,有没有多洗几遍?” 宗怀棠知道他胡扯,冷着脸带他去重新清洗,擦消毒的药水。 还是宗怀棠陪在他身边,还是那个拐角,还是那面镜子,那个桌子,那个脸盆,三根蜡烛。 陈子轻顺利把一大串完整的果皮削下来,由着它拖到盆里,深深埋进水中。 “你还在这里吗?” “小马……” 这是让他熟悉的马强强, 陈子轻担心招魂有时限,他没有在心里滋生过多的感叹:“小马,还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镜子里的鬼和镜子外的人互看对方,一时都会说话。 “我是住在家里的。”马强强的嘴巴小幅度地一张一合,“那晚李科长找我谈话,因为我给他写了信。”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眼前的烛火跟镜子里的鬼影就都不见了,包括身后的那片漆黑,以及立在墙边的宗怀棠。 李科长坐在办公椅上,马强强就站在他旁边,看不见他。 “小马同志,你这是干什么嘛!为什么要给厂长写举报信?”李科长怒视着面前的马强强,拍着桌子说道。 “反映问题!你不就是反映我的问题的吗?”李科长没好气道,“职工楼那边的电路是归我管的,你说电路老化有问题,那不就说我工作失职?” 面对科长的严厉质问,马强强有些不知所措:“李科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