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走廊太狭窄了,所有逃跑的人都挤了一起,陈子轻觉得脚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跌倒在地,双手下意识撑在身前。 陈子轻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叫,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地面温度竟然高得吓人,他的双手一接触地面就被烫伤了。 “嗖……嗖……” 许多人被电线缠住了脚,然后便被各色电线迅速包裹,拖入无尽的火焰之中,发出瘆人至极的惨叫。 陈子轻和其他人一样发出凄厉的惨叫。 快醒过来啊…… 醒过来!快醒过来! 每当有画面互相交错的时候,陈子轻便能听到很多人在说话的声音,十分吵杂。 当其中又两道画面交错的时候,陈子轻竟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像是有人在叫自己,陈子轻努力地把涣散的瞳孔往那个方位聚焦。 “你这是什么表情?” 回来了! 这大白天的…… 可就在触碰到陈子轻身体的瞬间,他的面色一沉,把人半捞到拐角:“你的身上怎么这么烫?” 宗怀棠黑了脸:“我知道能不跟你说?” 宗怀棠扶着陈子轻下楼,他们要去医院看望刘主任,说是人不行了,要送最后一程的就抓紧。 “我衣服都湿了。” “算了,坚持一下就行。” “我也是为了我们俩的大善大德,我们俩的,给下辈子攒的。” “咳,慢点,我缓缓。” “我看到了那些工人的死,太窒息了,那种死法。” “记不住,离我近的没有一张清晰的脸,都被烧了……活活烧死,多疼啊……” 宗怀棠刚说完,一楼的楼梯口就出现个人,是从家里回来的汤小光,他直接往陈子轻那儿跑,大笑道:“轻轻,联谊会你做我舞伴吧!” 汤小光把他的没及时拒绝当成了同意。 宗怀棠的面上瞧不见多大的波澜:“两个男同志,跳什么舞。” 宗怀棠把他的头从陈子轻的肩上推开:“你玩你的,别带上他。” 宗怀棠再去推汤小光:“你的头不想要了,我给你拧掉。” 陈子轻偷偷给宗怀棠使眼色:“宗技术,人的脖子很脆弱的,你别推了。”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是吧。 启明制造厂 钟明跪在病床前痛哭流涕,钟菇跪在一边给他哥拍背,自己也是满脸泪。 只有白荣除外。 这是陈子轻走进病房时的感受。 陈子轻没说什么,汤小光说了,他还是走到白荣面前说的。 白荣垂着眼:“生老病死是常态。” 白荣点头:“这点我赞成。” “诡辩。”汤小光控制着音量不破坏这场送别,“你看你师兄,看看别的同志们。” 汤小光没有及时反驳,失去了优势,他重重哼一声,像是小孩子吵架吵输了的无理取闹。 白荣看了陈子轻一眼。 白荣娇艳的脸就是一副浓墨重彩的油画,假如他换掉劳动布工作服,穿身西装坐在餐厅拉手风琴,不知道能迷倒多少人。 不止压抑,还有……什么来着? 腰一疼,他抖了下,宗怀棠侧低身子,掐着他的后腰,在他耳边说:“超过两分钟了,向师傅。” 哽咽的哭声停了下来,跪着的钟明回头,红肿的眼里有令人呼吸不顺的痛苦。 只有一句客气的慰唁,没有别的。 没有别的了。 陈子轻有种欺负人的感觉,他想上前去补几句,但他仅仅只是动了这个念头,腰后的手就加重了力道。 钟明似乎是看出了陈子轻的为难,他失望地转回头,胡乱抹了一把咸湿的脸,握着师傅的手把头磕上去,再次痛哭了起来。 陈子轻还没清理掉那场身临其境带来的印记,此时此刻,他受到了一点触动,或许是为刘主任,或许是为先前死的几个工人,又或许是火海里一张张被烧毁的人脸。 他在黑暗中体会了一把短暂的伤感,收拾好心情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