厕所的水池前一片忙碌，洗衣服的，洗头的，刷鞋子的，捣缸子的……本来就没多少位子，全满了。 那位子是倒数第二个，总归是左右两边都有人。陈子轻把头伸到水龙头底下，一股浅白色水流从他眼皮底下淌了过去。 有人喜欢用这个洗头。 女同志梳得专注，没有被陈子轻的视线打断。 都这么努力了，任然感觉到了一股阴风。 没有哪个是鬼相。 陈子轻大糊刷地洗好头发就回了宿舍，他喝掉半瓷杯水缓解那股粘冷，胡乱揉了揉滴水的头发，掀开布帘子冲里面喊：“宗技术，你帮我看看我头上还有没有。” 陈子轻我说：“虱子啊。” 宗怀棠的所有路都被堵得死死的。 片刻后，陈子轻趴在宗怀棠这屋的后窗前，头上的手漫不经心地拨动他潮湿的发丝，他从窗框上抠了点木屑扔到楼下树林里：“有吗？” “那你慢慢找。”陈子轻看手表，背带裤里面的衬衣上有水珠砸出来的深色圆点。 姿势不太雅观。 陈子轻的脖子酸了，他下意识直起来身，幅度大了些，脑后贴上了一片暖热。 “噗通噗通噗通” 拨他发丝的手没停。 “你的心跳突然变快了，声音也大。” 气氛微妙。 同伴们让他买一辆新的，还七嘴八舌地推荐起了牌子。 “我有。” 陈子轻从窗户里探头，他朝那个同志喊：“我的用不到，给你吧，你上来拿。” “哗——” “同志们，不管你们在做什么都请先暂停下来，现在宣布一个悲痛的消息。” “第一车间的孙师傅不幸在运河边溺水身亡……” 河边的尸体上盖着块布。 人群里有个吃惊的声音：“昨晚我还看到孙师傅骑车带了个女同志，怎么就……” “不知道长什么样，擦了很多雪花膏，腿上有白袜子，穿的皮鞋，坐在他大杆上面。” 大白天的，瘆得慌。 “小萍死前说要约会，就是去找孙二了。”陈子轻的汗毛一根根地竖了起来，“吓人。” 陈子轻说：“人鬼殊途，怎么能走一起。” 陈子轻看水漂看傻了，宗怀棠竟然还有他他怎么都学不会的技能，要不是嘴里总放箭，那真的完全符合他的…… 陈子轻正色：“反正如果是我，我不会那么做，爱一个人，是希望他过得好，即便阴阳相隔永不再见。” 陈子轻刚要澄清，宗怀棠就冷了脸：“不敢看尸体还要跑过来，现在就给我回去，我那屋的地还等着你扫。” 师傅还在医院躺着，二师弟又没了，不好过。 刘主任的脸上带着氧气罩，里面一圈圈的雾气。 刘主任浑浊的双眼尽力追着大徒弟的背影，他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是不是二徒弟出事了…… 刘主任不知道想到什么，他急促喘息，两眼瞪直，惊恐渗满了整张老脸。 钟明人都没到生产区就又被紧急叫回了医院，这次医生对他摇了摇头，他的脚上像灌了铅，抬起来吃力，放下去一样吃力。 钟明在走廊捂住脸哽咽，他知道师傅的时间不多了，不敢耽误，努力平息得差不多了才进去。 “小钟，师傅有个秘密，师傅跟你说啊，二十多年前的一场大火死过很多人，惨剧绝对不能重演。” “守这个秘密守得苦啊，真的太苦了，每次看到墙上的电线都心惊肉跳。” “师傅的位置交给你了，以后你就是车间主任，你要把车间带好，遇事多跟孙，跟白三，跟小向商量，厂的电路你一定要重视。”的手：“好。” 钟明流下眼泪：“我发誓。” 钟明：“为什么我从来没在厂里听谁说过这起事故？” 钟明不追问了。 启明制造厂 “祥桂，王武，老何……周大龙……” 刘主任说不了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