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阵持续的喘息混着气音,慢慢从那人的喉咙里传出。 刘主任的瞳孔收缩,与其说这声音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不如说更像是来自深处的地狱,森冷而诡异。 他向门的方向仓皇急退,幸好宿舍并不是很大,刘主任三步并作两步,瞬间就来到了门口。 就在他准备开门的时候,门外乍然响起敲门声。 “孙二?”竟是他二徒弟。 孙成志看见师傅出来,刚想说些什么,却被神色慌张的师傅伸手拦住,示意他先别说话。 等了好一会,没见有任何事情发生,刘主任这才轻微放松,短促地舒了口气。 眼前的二徒弟有些畏畏缩缩的,脸色难看,一副满怀心思的样子。 “师傅,朋友约我出去玩。” 孙成志的语气有些微弱,明显信心不足的样子,说到最后,他更是低下头不敢看师傅的眼睛。 “为了出去玩,你班都不上了吗?”他抬手指着二徒弟,脸上全是恨铁不成钢的神色,“你这些天思想堕落成什么样了,你师兄为了保住你,又是在我面前替你说话,又是去找李科长求情!你是怎么做的,你还瘫成烂泥巴,你是不是忘了刚进厂时的向上志气,为了让我收你为徒流的汗吃的苦!” 还没等刘主任说完,一直低着头的孙成志突然抬头,正常的眼窝开始凹陷,脖子绷直然后缓缓后仰。 孙成志的嘴巴也越张越大,发出一段连续的诡异声音。 看着眼前这个身体僵直,已然面目全非的二徒弟,刘主任顿觉心脏剧痛,他的心脏病又犯了。 “孙师傅,我们该走了……” 宿舍楼左边的岔路上,陈子轻在踩小黑果,一脚下去爆浆溅一滩红。 同事在这个普通的夜晚谈人生规划,理想抱负,志不在制造厂,还有更大的追求。 同事摩拳擦掌:“宗技术,我同学推荐我去鸿城机械厂,你对那个厂有没有……” “什么六十七个?”同事顺着他的视线落放点瞧了瞧,“你说向师傅踩的果子?” 宗怀棠不置可否,还在看人把果子踩出红色的花。 “我还是比较欣赏原来的向师傅,目标明确不动摇面面俱到,如今这个说实话有点松弛,理想主义者的味道很浓,割掉棱角就以为割掉防卫的武器,可以轻易接近,也可以轻易被伤害,指望别人有良心讲原则,这太不切实际……” 那一眼里毫不遮掩的内容显示,宗技术不赞成他的说话,糙点直白点就是:“你知道个屁。” 宗怀棠直起身,迈步踏过一地的碎烂红花,走到四处找黑果子的人那里:“向师傅吃了返老还童的药?有三岁吗?” 他冲宗怀棠身后看看:“你同事人呢?” “啊……”陈子轻疑惑,“你们不是在电线杆边上讲话的吗?” 陈子轻后背僵冷,他仔细回忆了一下,确定那个同事是存在的,是真实的,就想给宗怀棠一脚。 陈子轻把右胳膊的笔记本换到左胳膊夹着,一副开讲的姿态:“从前有个小孩在山上放羊,他贪玩调皮,就冲山下忙着种地的农夫们喊狼来了喊救命。” “农夫们紧张地拿着锄头扁担往上山冲,叫他别怕,他们会帮他把狼赶跑。” 宗怀棠的眉毛微乎其微地上挑了一下。 “小孩故伎重演,农夫们又急急慌慌跑去帮忙,结果可想而知,他们又上了小孩的当。” “后来你猜怎么着,狼,”陈子轻捉摸着读故事的技巧,有意停顿了一下制造悬念,压低声线慢慢地说,“真的来了。” 宗怀棠施舍两字:“精彩。” 宗怀棠笑:“我一个修机器的小技术工,知识实在是浅薄,哪里能猜得透这里面的学问。” 宗怀棠没什么反应。他刚要揶揄,陈子轻突然喊他:“宗怀棠。” 一般都是这个师傅那个师傅,这个同志那个同志,不会这么喊人名字。 “你骗我骗多了,我就不信了。”陈子轻一瞬不瞬地仰视他,“就算你说得再诚恳,再认真,我都不会信,一个字都不会信。” ——大浪降至。 宗怀棠不适又像是迷茫,随手将那一把果子丢在陈子轻脚边。。” 陈子轻在他看不到的角度翻了个白眼,挨个踩完果子说:“那我们也回去吧。” 给梯子的见好就收,下来的有了分寸。 有焦急失措的叫喊,听不太清。 跑不起来的人就被落下了。 陈子轻拦住一个工人:“怎么了?” 陈子轻稍微松口气,只是晕倒,不是死人,那情况还好,他又拦了人问情况,刘主任已经被抬去医院了。 陈子轻快速折返到宗怀棠面前,简短地讲了事情大概:“宗技术,我们也跟过去看看吧!” 手腕被拉住了,那力道他轻易就能挣脱,他被拉去了医院。 中途还换了人。 宗怀棠正要走,闻言脚步一顿,留在了原地。他坐到墙边椅子上,右腿随意伸着,左腿轻微发抖,不细看是注意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