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执安看不见她的神色,莫名觉得一股悲凉绕在心口上,她阖眸,期盼她早些离开,别说别问了。她站了不知多久,忽而笑了,转身离开。听着离开的脚步声,颜执安如同卸下重担一般,长叹一声,喉咙又是发痒,忍不住再度咳嗽,这时,锦帐掀开。她惊慌地抬首,却见到母亲的容颜,不知为何,她有些失望。为何失望呢?循齐明明那么乖地走了,没有见她,多乖呀。“她走了。”陈卿容无奈,看着她女儿憔悴的面容,不得不道:“你想好了?”颜执安低头,一滴水落在被上,将那处颜色染得更深,恰好被陈卿容所见。陈卿容同样心口一阵发疼,“你现在还可以后悔的?”“不后悔。”颜执安抬手,压住那处被子,恍若掩盖住自己的心意,五指微微用力,全身都跟着疼得厉害,“怎么会后悔呢?日后,儿孝顺母亲,承欢膝下。”“执安。”陈卿容不明白,为何要这么反着来呢,“罢了,随你。她答应你,我着手准备回金陵。”“劳烦母亲了。”颜执安朝后躺下,苍凉地笑了笑,满是苦涩。陈卿容转身离去。大雪间,宫廷银装素裹,地面上积了厚厚的雪花,宫人挥动扫帚,一下、一下接着一下,风一吹,刚扫过的地方又覆盖住一层薄薄的雪花。皇帝回到大殿,坐在案后,眼神飘忽,呆坐不语。她坐了许久,望着虚空,好似那里有什么,让人不舍地挪开眼神。小皇帝将自己关在大殿内,不见朝臣,也不吃不喝,急得内侍长团团转,可皇帝身边已无人了,还能请谁来劝说。等至黄昏,小皇帝自己打开殿门,唇角发白,吩咐道:“召礼部与今日当值的翰林过来。”内侍长忙应声,吩咐小内侍去传,自己走上前,“陛下饿不饿?”循齐摇首,转身进入大殿。内侍长哎呦一声,不敢跟过去。天黑之前,皇帝翰林拟的一道旨意,递给礼部,道:“左相病重,朕欲已增其太傅之职,明日去传旨。”左相曾是皇帝的养母,太傅一职,也该是她的。礼部领了旨意,匆匆退下。隔日,旨意就到了左相府,左相已无法领旨了,是陈卿容领的旨意,她看着圣旨,良久无言。反是季秦午后闻讯而来,欲见老师,被陈卿容拦住,“睡下了。”季秦望向卧房的方向,心思复杂,与夫人说道:“老师身子如何了?”皇帝的旨意,让人欢喜让人忧愁,像是死前加封一般。这种例子不少,人快死了,加封虚衔。“不大好,我们准备启程回金陵。”陈卿容虚笑一声。季秦奇怪:“这个时候回去吗?”天寒地冻不说,老师又是病重,此刻若回去,岂不是雪上加霜。她不理解老师的做法,而陈卿容说:“她想回去。”闻言,季秦红了眼眶,抿唇淡笑,“我明白了,何日走,我送送老师。”“不用了。”陈卿容拒绝,“皇帝处,你们多劝劝。”她害怕皇帝会迁怒颜家。季秦颔首,朝着卧房的方向跪下来,郑重叩首,随后,起身离开。陈卿容叹气,赶走一波又一波,真麻烦。屋内的颜执安听着外间的动静,手中握着一块木头人,指腹轻轻擦过木头人的五官,目不转睛地看着。这场大雪,下了三五日,呼啸而落,各地不断有雪灾的奏疏传来。这时,金陵颜家捐赠白银五十万两,似乎是想要平息皇帝的怒气。户部大为高兴,皇帝却没有展颜,这是弥补吗?她想了想,这像是颜执安的行事作风。户部是颜执安的人,上下自然心向着颜执安,不免为她说好话。皇帝听后,怔怔抬首,故作随口问道:“左相身子如何了?”众人的喜色被这句话扫得干干净净,循齐吩咐道:“拟章程来。”众人称是,徐徐退出大殿。循齐又是一阵发呆,觉得无趣,悄悄出宫,来到左相府外,但她没有进去,下马看着院墙。她站在那处不动,侍卫们远远地跟着。冷风扫过,呼啸而来,吹得皇帝衣袂摇摆,可她的身形一直没有动。她站了许久,直到季秦与应殊亭来看老师,两人震惊地看着墙下的身影。应殊亭不知内情,疑惑不已,唯有季秦明白,季秦了拉下车帘,应殊亭吃惊:“陛下在那里,你我该去行礼。”“去甚?她自己不想被人发现,你我何必惹得陛下不快。”季秦正襟危坐,一改往日嬉笑的作风。陛下对老师,怕是真情实意。可是这样的感情,不容于世,老师何其骄傲,怎么会自毁名声呢。她宁愿不做左相,不做太傅,也不会答应皇帝的。季秦艰难地喘过一口气,道:“只怕老师不肯见陛下了。”若不然以陛下的性子,怎么会痴痴地站在府门外而不进去。马车继续前行,两人也不去左相府了,避免皇帝尴尬,马车悄悄来,悄悄走,循齐也没发现。她数度想要进去,可到最后,还是放弃了,回宫。隔日,她又出宫,依旧站在院墙外,幻想着颜执安从里面走出来,幻想着见到她。这回,季秦又来了,她一人来的,从相府门前过,果然,又见到皇帝的身影,这回没有应殊亭,她不用去解释皇帝为何在这里。思索间,她唤来下属,耳语几句,下属匆匆离开。一盏茶后,陈卿容听着下人的禀报,转身匆匆进卧房,至榻前,轻轻开口:“陛下在外头,但没有进府,似乎昨日也来了。要不要请她进来?”榻上的人睁开眼睛,母亲继续说:“都说霜前冷雪后寒,这个时候最冷,天寒地冻的,万一冻坏了。”“母亲就当不知此事。”颜执安轻声拒绝,心中哀叹,她活着一日,她就会折腾自己一日。陈卿容劝说不住,两边都不妥当,既然这样,她就不管。什么都不要管。陈卿容唉声叹气,走出来,一阵冷风扑面,冻得瑟瑟发抖,真让人头疼。好在小皇帝午后就走了。陈卿容回去拜菩萨,希望小皇帝不要过来了,万一冻坏了,就是她们的罪过。然而她拜的菩萨并没有偏向她,隔日,小皇帝又来了,冷风瑟瑟,光是探头就觉得冷,偏偏她站在风口里,像是不知道冷一样。陈卿容想去劝说,可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万一小皇帝问东问西呢,她该怎么办?这么一想,她再度缩了回去。午后,小皇帝又走了。反复三日,季秦散朝后不走了,拉着师姐与皇帝探讨要事,可两人不同职,她说鸿胪寺,应殊亭又不知情,两人对视一眼,皇帝似乎知晓什么。“二位卿家可去过左相府?”“去过……”“没去……”说没去的是应殊亭,季秦瞪她一眼,应殊亭脸颊发红,同皇帝揖礼,道:“臣打算今日过去探望老师。”话音落地,外面有内侍高声说话,三人齐齐看过去,不知发生何事,何人敢在大殿前喧哗。正是疑惑,内侍长匆匆而进,神色古怪,近前说道:“陛下,左相府来了丧报,说左相昨夜殁了……”他的话很轻,惊得季秦与应殊亭面面相觑。反是皇帝,闻讯后,先是发呆,似魂魄被剥离了一般,而后徐徐起身,走过两人。循齐徐徐走出大殿,艰难地跨过门槛,继而转身,看向议政殿内部,淡淡地笑了笑。应殊亭皱眉,怎么还笑了呢,皇帝当真是视老师如绊脚石吗?季秦深吸一口气,红了眼眶,抓住师姐的手,“别看陛下,你我速去左相府。”她拉扯一把,匆匆与皇帝行礼,着急离开议政殿。皇帝站在远处没有动,想说什么,喉咙似被堵住一般,她思考许久,唤来内侍长:“阿翁,你代朕去看看她。”“陛下,您不去吗?”内侍长意外,平日里那么在意左相,怎么人没了,反而躲着不去。“阿翁,她不想见我。”循齐转身,朝他笑了笑,泪水顺势滑下,“朕就不去了,你代朕去、好好安慰陈夫人,告诉她,朕不会迁怒颜家的。”不仅不会迁怒,朕还会加恩颜家,这是先帝给左相的承诺。既然如此,她来弥补。言罢,她迈过门槛,慢慢地走进大殿,身上的龙袍与大殿呼应,从今以后,她就是真正的皇帝了。第87章 回金陵。左相殁后,皇帝降旨,追封颜老太爷为镇国公,世袭罔替,国公之位按理有大房来继承。灵前降旨,惊得陈卿容半晌说不出话,礼部的人上前扶起她,“夫人,节哀。”她想了想,接过圣旨,回身看向女儿的灵位,竟然这么便宜了大房,国公的爵位啊,大房做了什么?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