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房什么都没有做,就平白得了爵位。如今的颜家一家两爵位,国公、侯爵,都有。礼部的人说不出恭喜的话,祭拜过左相灵位后,匆匆走了。陈卿容收了圣旨,令人收好,“派人回去传信,告知大爷,莫要声张。九娘没了,府里要挂灯。”做戏做全,不能让皇帝看出端倪,仆人匆匆去了。陈卿容内心不安,唤来无情,“三日后起灵回金陵,这几日谢绝吊唁。”无情不知内情,“为何这么快回去?”“这是你们家主生前的决定。”陈卿容骤然觉得疲惫,见谁都要说谎,她一辈子都没说过这么多谎言,愁死了。左相府内迅速操办起来,婢女们收拾行囊,将所有的东西都装起来,能带回去就带回去,带不回去的送入库房。三日的时间,足以收拾好了。陈卿容不担心旁人来吊唁,就怕皇帝过来,心惊担颤地过了一日,到晚上也没见到皇帝过来。她一阵纳闷,郁闷了半夜,人死了就不要了?连吊唁都不要?罢了罢了,不来更好。天亮,她又害怕了一日,不少人不入府,就在门口祭拜。到了第三日,陈卿容的心终于放回肚子里,起灵的一刻,她感觉浑身都轻松下来,吩咐仆人手脚快一些。直到出了京城,皇帝都没有过来,她们很顺利地离开京城,此刻不宜走水路,唯恐江河结冰,困在船上。走了三日,晚间入住驿馆,她困得睁不开眼睛。一行人最少要走大半月,又不能星夜赶路,只能白日行走,不到金陵,她不安心。路上又遇风雪,困在驿馆,急得她心里像猫儿抓一般。她们走得慢,可报信的人十日后就到了颜家,丧信与喜信一起到了。颜家诸人都愣住了,将四夫人陈卿容的信前前后后看了数遍,大爷心痛,“九娘没了?”送信的人低头,“夫人送家主灵柩回金陵了,此刻已在路上,国公爷还是派人去接应为好。”从大爷至国公爷,让颜大爷半晌说不出话来了,“颜家要这国公位做什么?”他不会做官,不过是一虚衔,如何比得九娘手握权柄。他依旧不理解:“怎么好端端就没了?”“是风寒,与四爷一样。”仆人解释。四爷怎么没了,颜大爷是最清楚的,良久无言,疲惫地摆摆手:“办丧事吧。”府内的红灯都撤了下来,挂红灯挂白幡,另外派遣大郎等人去接九娘的灵柩。颜家开始办丧事,门口的红灯换了,处处皆是白色,这一举动让金陵城内的家族门十分不解,颜家并无人过世,怎地就办起了丧事。悄悄一打听便知晓原委。原家也打听到消息,立即回去禀报山长。原浮生今日有课,正与学生说话,余光瞥到门外的人,淡淡一笑,与学生们说了几句话,随后放下手,走下讲台。“慌慌张张做什么,影响她们上课。”原浮生责备一句,正欲转身,仆人道:“颜家在办丧事。”“哦,谁仙逝了”原浮生意外,前几日还去了颜家,老夫人身子好,儿孙满堂,并无人身子不好。仆人低头,道:“我去打听,她们说是左相。”“谁?”原浮生觉得自己出现幻听,略眯了眯眼睛:“谁死了?”仆人:“左相!”原浮生骤然觉得天旋地转,险些晕了过去,咬牙再问一句:“是谁?休要道听途说。”仆人知晓山长忧心,噗通跪了下来,“小的问了三遍,皆回答是左相,小的不敢蒙骗您,不如您去颜家问一问,颜家已摆置灵堂了。”原浮生稳定心神,道:“去套马车,去颜家。”随后,她深吸一口气,压制心口的慌张,努力装作平静的走进课堂,温柔地开口:“继续。”她浑浑噩噩地上完这节课,散课后,登车前往颜家。学院在山下,距离金陵城有些距离,待至颜家,已是黄昏。原浮生下车就看到门口的白灯,心中的幻想顷刻间便破碎了,她看着陌生的白色,心中窒息,顷刻间,生起逃离的心思。她望着白灯,久久不语,袖口里的双手握成拳,似想起当年初见,她们年少,她从学院回来,她从山中回来。两家马车在城门口相遇,仆人相激,谁都不肯退后一步。她掀开车帘,对方也掀开车帘,露出半张脸,肌肤如上等的白釉,“让她们。”简单三字,透露出胸怀,她下车道谢。对方也下车,一袭素净的裙裳,长发明亮,十二岁的少女,正是明媚,可她身上浸染着山水冷意。“颜家九娘。”“原家三娘。”她二人各自行礼,随后相视一笑。“原山长。”颜家大爷的声音打断她的回忆,她惊愕般回首,“颜大爷,颜家为谁办丧?”“九娘。”得到掌家人的回答,原浮生忍不住落泪,忍着巨大的悲痛追问:“因何而殁?”“风寒。”原浮生点头,浑身麻木,“叨扰了。”随后,她登上马车,车门关上的一瞬,她捂着脸,失声痛哭,颜执安……****左相颜执安殁了,自然要选择新的左相,朝臣们开始商议,言辞激进,似无人在意颜执安的过世。上座的皇帝听着下面的声音,一言不发,应殊亭不语,季秦剜了老家伙们一眼。突然间,上座的皇帝开口:“左相一职由应殊亭递进,右相由齐国公沈道明担任。”刚刚还吵得不可开交的众人都停了下来,原来皇帝早就有了打算,他们还在这里吵,惹人笑话。应殊亭与沈道明齐齐领旨,谢恩。皇帝摆手,散朝了,自己先行离开。应殊亭被打得措手不及,怔愣在原地,周围的同僚上前来恭贺。齐国宫老迈,已过五十,五十而知天命岁数,哪里有她年轻。一声接过一声的恭贺,让应殊亭渐渐安稳下来,接受同僚的好意。那厢离开的皇帝回到寝殿,换下龙袍,穿了一身家常的服饰,领着人悄然出宫去了。左相府只有留守的家仆,留着日常打扫,静静等着新主人。颜家大爷继承齐国公,最迟在明日春日里就会搬来京城居住,这座宅子,就会有新主人。循齐脚步如旧,如往常一般,迈进颜执安的卧房里。里面该收拾的东西都收拾了,只有桌椅床榻,显得空空荡荡,就连往日的锦帐都被拆下了。循齐挨着榻沿坐了下来,抚摸着木头,心里空空荡荡,她还有什么呢。有帝位、有权势、有天下,唯独没有颜执安,就连左相这个称呼,也是旁人的了。她望着空荡荡的屋子,鼻尖皆是冬日腐朽的味道,她什么都没有了。压制许久的眼泪在这刻如决堤般爆发,她低头痛哭,无力至极,早知今日,她就该什么都不做,甚至不回来。她活着连累了太多的人,疯子、母亲、右相、左相……生命中对她好的人,皆跟着走了。屋子明明还在,却找不到她的任何痕迹。天地间,没有颜执安了。她俯身,失声痛哭,哭到浑身发抖,什么都做不了。****辗转至除夕夜,皇帝给各府赐膳,一人独守偌大的殿宇。更深露重,她坐在循着炭火的殿内,玩着投壶,一支、两支箭,她怎么都投不进去。她忽而抬首,看着空荡荡的殿宇,双手不禁用力,折断了手中的羽箭。开年后,颜家大房搬入京城,本想搬入原来的左相府,可门口有兵卫把守,不准他们入内。左相府是先帝恩赐,是赐给颜执安的,人不在,理该收回了。但颜家惯来不缺钱,大手一挥,又买了一座宅子。仆人安顿好后,等了半月,大房一家才陆陆续续来京。颜大爷携妻儿拜见皇帝,皇帝在百忙之中接见他们。颜大爷是颜执安的大伯,孙儿都已经有了,大郎的女儿都有十三岁。她站在长辈身后,本不打眼,但循齐一眼就看到她了,她的五官有几分似颜执安。循齐忍不住多看了一眼,继而失神,就连身旁人说什么都听不到。新镇国公努力讨好皇帝,弥补颜家的不足,试图想谋夺一官半职,然而,皇帝始终不回答。他大胆抬头,却见皇帝看着自己的孙女,神色怅惘。还是一旁的内侍长提醒皇帝:“陛下、陛下,镇国公在与您说话。”“知道,卿累了,回府安置。”循齐摆手,示意他们退下。镇国公惶恐,提了一口气,慢慢退下,就在这时皇帝问话:“镇国公,如今颜家谁执掌?”“是臣。”镇国公急忙回答。循齐失笑,“卿有这等能耐吗?”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