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这么回事。”听罢女施主娓娓道来她与那隐雪先生的孽缘,觉庆笑叹道。 点首,觉庆相问:“那供养塔,少当家有何打算?” 觉庆闻此睁开双眼,直直目视廊下禅庭枯山水,却不看身畔女施主了。 他修行二十年的禅心,在说这话时不由自主地偏离了禅道。 觉庆一眼即认出孩子是谁,孩子眨巴眨巴泪眼,仰着脑袋看了他好半会才问乳母之女:“是这位大师吗,千枝姐?” 她站在父亲跟前,任泪淌着,嘴唇闭得很紧。 再后来孩子的钱袋一年鼓过一年,法会也一年比一年要盛。然诵经声越响,香火味越冲,觉庆越觉得孩子的悔恨年复一年地在心中只增不减。 “大师,融野有心事。” 皱眉垂眸,女施主未启口诉来心事。觉庆见她神色凄哀,心下已有几分明了。 攥了掌中佛珠,融野摇头:“罢了,红尘俗事,融野莫敢打搅大师修行。” 心事叫人看穿,融野反松一口气,思了又思默了又默后方道:“融野也知母亲就是母亲,可有时又觉害怕,怕母亲人前犯疾,也怕母亲突变模样却不自知。” “不曾……母亲只在我元服那日喝醉了酒,被姐姐看去了。” 听她说起她已故的祖母,觉庆也知那是位多么视才华胜过所有的大人。他出家前的岳母,他没少挨过她的骂。 即便妻子过世,留于人世的丈夫也可另觅他处再结连理,然他的岳母双膝并拢于他面前,把身子伏到最低处,请求他不要带着松雪宗家的秘密再嫁入别家。 妻子的病症于他离开松雪府前已现征兆,最后一晚二人对坐无语,天将晓时妻子方启齿——“你说,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呢。” “少当家,就贫僧一家之言,人为护自己不受伤,时常会逃避也会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这法子诚然一时有效,可日子久了恐怕就连自己是谁都分不清了。” “人后,说的想必是少当家这里了。” 侧过身来,觉庆凝视女儿难抑悲哀的郁容:“少当家仅需铭记,无论如何她都是少当家的母亲,这点对少当家绝不会变,更是支撑她走下去的唯一安慰。” 微笑着回应女儿的茫然,觉庆道:“少当家,还请继续支撑她走下去吧。” 父亲的话,融野从中获得了温暖的力量,她易动情落泪,此时却不愿坠泪给早已出家的父亲看,只转了语气哀叹:“父亲若还在府中该有多好……” “我虽出家前与你母亲也算得举案齐眉,然夫妻说到底是两不想干的人承双亲媒妁之言才走到一起,聚散离合皆为平常事。我若还在府中,你母亲与我也不是夫妻了,我成了她孪生妹妹的丈夫,如此岂不徒增烦恼忧愁。” 揩了泪,融野整襟起身。 “好。”觉庆应得干脆。 走下缘廊,靸了木屐后融野再度合掌致礼。 廊上廊下,她的父亲第一次或许也是最后一次唤到她的名字。 “你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