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越唇角浅浅一勾：“三皇子把小王的底细摸得如此清楚，不知三皇子打算如何。” “上来说话。” 舒青窈跟在沈清越身后。 在无人看到的地方，舒琰他…… 他已经落座，随意地屈起腿，将手腕搁在膝上，两指捏着一只空空如也的青色薄瓷杯，微微摇晃。手腕间一串蓝色宝石随他动作，散着温和的，不符他气质的光泽。 “把幂藜取了，少在本宫面前装神弄鬼的。”舒琰抬起下巴。声音不重，但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口吻。 “取吧。”沈清越看向她。 半张面具映入眼帘。 沈清越这次没有回答。 她要是不敢直接面对舒琰，那所设想的种种，皆不能成。 深深吸了口气，她垂首解释：“回三皇子，草民并未犯过罪，只是幼年时为补贴家用，到悬崖边采摘悬铃花，不慎滑倒，险些坠崖，事后虽然捡回一条命，但还是破了相。” 又看向沈清越：“小王爷，本宫可是为了你好。你生得这般，身边的奴才却是个丑的，要来何用？早早打发了好。” 舒琰自幼骄纵惯了，说话从来毫无顾忌。除了在明僖帝面前收敛一二，其余压根不放在眼里。以前刘玉良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反倒开心，舒琰小小年纪就有主子脾气，长大了只怕更有帝王之象。 舒琰的骄纵，已经使得陆皇后动摇扶持之心。 他头疼。 舒青窈的心微微发热。 明理——明如何推卸责任的理。 少不得附和：“三皇子的威名，草民亦是听过。不止是懂事明理，还大方得体。” 得体——得不到体面。 低声：“伶牙俐齿。” 眼看他主仆二人有说有笑，舒琰气得牙痒痒。 “所以三皇子是想以此来要挟小王？”沈清越古井无波般，眼神淡漠。 一种无法言说的寒冷，迅速布满全身。 刘玉良低咳一声，不得不站出来，道：“小王爷误会，主子只是想说，青公子忠心为主，果然出手——有勇，小王爷明知西江月无三楼之说，却不乱阵脚，终等得主子现身——有谋。” 见他一脸严肃的样儿，想起先前听到的那些，舒琰只能生生把怨给吞回肚子里去。 一个时辰前。 兰芝是舒琰身边的得力宫女，旁的奴才奴婢见了，都得唤一句“姑姑”的，可今日她被周永升揣着手阻下，趾高气扬地说：“里头正忙着呢。” 忙下棋。 正因如此，同样深爱棋艺的，那时还是肃王的明僖帝才会被她吸引。 但可惜，身为明僖帝和陆皇后的第一个儿子，舒琰的棋艺是相当的烂。 只是舒琰的棋艺烂，他的亲弟，四皇子舒珏的棋艺却非常出色。 眼下里头坐着的，便是陆皇后，和十七岁的舒珏。 岁月在她脸上并未留下太多痕迹，尽管她并不算倾世美人，年轻时也至多被称为清雅顺婉，但那举手投足间的从容，神色颦笑间的气质，都衬得她比旁的妃嫔更加耀眼。但凡她在，都似太阳般，叫人无法挪移开目光。 陆皇后莞尔，垂眸敛袖，将棋盘上的白子用葱白纤指一一捡起，姿态优雅，如兰花在风中轻微摇曳。 加之后宫妃嫔越发多了起来，乱花迷人眼，明僖帝一颗帝心浮躁，他们也很难再回到过去那般，纯粹而享受的对弈几局。 一是，明僖帝心情不爽朗，要以此为发泄。 昨日便是为了后者。 大皇子已经二十有八，是已故钱妃的儿子，这些年一直在常妃膝下，抚养长大。常妃慈爱有余，严厉不足，所以大皇子少了几分威严，资质中规中矩， 二皇子二十有五，是虞妃的儿子。不过虞妃是西疆那边和亲而来的部落公主，明僖帝给她妃位已是最高规格，根本不可能让二皇子这样的混血儿子坐稳云国皇位。 按照云国立长立嫡的传统，其实所有人都知道，储君必在三皇子和四皇子中。 他自言做不了这个主，便叫陆皇后来做。 舒琰旁的不行，心思却通透，小小年纪就心机十足，自从身边有了刘玉良这样的太监，更是蛟龙遇水，风生水起。整个后宫，所有皇子皇女，几乎都被他玩弄在鼓掌间。这样的本事，是他的长处，但也是他致命的缺点。 前朝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关系之下，心思各异的大臣，并不会因为他一个得宠皇子的身份，就乐意俯首称臣。 就像当年，舒琰带头玩弄那有帝皇命格的沈清越，几次将他折磨近死，明僖帝问责时，都从未把舒珏算进去过。 这样的心思和手腕，更适合为帝。 但说来道去，也是怪她。舒琰是她第一个儿子，也是让她坐上皇后之位的契机，她自然格外疼爱。所以如今若要把储君之位定给舒珏，非但会断了母子情分，还会兄弟阋墙。 陆皇后心里很乱。 下棋时，她没有留手。 三局后，明僖帝脸色比锅底还黑，道一句还有奏折没批，起身走了。 身边的大宫女薛欢见状，赶紧跟上明僖帝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