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眉与楚楚入住的厢房相邻,子阳云傲站在房前,看一看左右一双房门,忽然顿步不前,卓不凡本来不明白,但见带路的两个丫环正在互相瞪视,才明白过来。 「云弟,我现在才知道风流公子不容易做呢!」 卓不凡奇道:「此话何解?」 卓不凡恍然大悟。「原来是太君她老人家要迫婚了。」 卓不凡也算是凤太君的子侄,知道她因早年丧夫丧子,以寡母的身份独加撑起侯府家业,性情极是尊横霸道,迫婚这种事绝对是做得出来的。 卓不凡何等睿智,登时明白过来,瞧着子阳云傲那一双忽然变得亮晶晶的大眼,乾咳两声,对两名丫环说:「既然两位小姐都病了,为方便大夫看诊,麻烦两位将你们的小姐扶到出来吧!」 一名较胆大的丫环立即便说:「我家小姐手脚无力,出不来。」 「小侯爷……」两名丫环无助地向子阳云傲看去,他却笑着向卓不凡点点头,道:「一切但凭卓大哥决定。」 一番扰攘之後,柳如眉和楚楚都被人用软椅抬出,两双幽怨妙目尽向子阳云傲投去,但他早将目光移到花园里的花花草草上去,装出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连看也没有向她们的方向看上一眼。 卓不凡本身亦通晓医术,见她们的脸色都甚红润,呼吸中带有异声,而且手脚无力,骤看确实像是风寒之象,唯两女双眼眼白混浊,不时渗出奶白的眼水,却令他觉得有异。 不在意地耸耸肩头,子阳云傲正要答应,忽然看见在柳如眉半开的衣襟内,若隐若隐的胸脯间一颗鲜红带紫的小点。 「风寒小病,既然已经有大夫诊断过,就不必麻烦卓大哥了。」 卓不凡只得住口。 从两女身畔脱身,并打发了卓不凡後,子阳云傲走到白马寺的另一院落内,负手等候。良久,长廊另一端传来一阵几近无声的脚步声。 秋愁雨恍若不闻,迳自从他身边走过。 「是厉天邪要你对她们下毒吧?立刻把解药交出来!」子阳云傲气得不轻,一字一句都是从牙缝里迸出来。 秋愁雨外号腐心邪煞,生平最善於用毒,最喜欢用的是腐心毒,中毒之初,症状如同风寒。 子阳云傲曾经见过一个中了腐心毒的人,连续三天心痛欲裂,活活痛死,死後剖开一看,心脏尽都腐成一团烂肉。 离他的手臂前半寸,秋愁雨才顿下步来,薄唇张开,从喉头里吐出又冷又硬的嗓音。 废话!子阳云傲暗骂一声。 秋愁雨摇头。 「你不交出来,我就会找你麻烦。」 「你以为自己浑身是毒就没有人敢惹你吗?」子阳云傲也冷冷地笑起来。右手举起,抓着身上长袍的襟口,用力一扯。 秋愁雨斩钉截铁地答:「不信!」 「但你得罪了我,我总有一天会令他相信──你应该很清楚厉天邪的醋意有多大。」 他知道这个子阳小侯爷与教主自少年时相恋後,一直吵闹不休,不过,教主对他的锺爱却从未淡却。 瞧见秋愁雨默不作声,子阳云傲心焦不已,歇力忍着不开口催促。 秋愁雨迟疑多时,正要把把手探进怀里拿出解药,从空气中忽然传来一阵似有若无的哨子声。 「一人,一颗。」 ※※※※ 他从窗口跃入,足尖无声无色地往墙壁一蹬,身子腾空而起,左足勾住横梁,倒挂於屋顶,在没有人察觉到的况下,把两颗解药丢进正在熬煮的药煲之中。 杀机临门,子阳云傲想也不想,腰肢後折避过,银光瞬息变幻,往下疾砍,眼看自己就要被砍成两半,子阳云傲右手疾抬,中指弓起,聚起全身劲力往剑尖一弹。 「徒儿叩见师父!」 从地上起来,子阳云傲上前为他倒茶。 接过杯子,男人没答,只问:「我要你办的事办得如何?」 「他有没有受伤?精神好吗?那些人怎样对他?」男人的脸孔虽被面具掩盖,但一连三问,已流露出他对沈沧海的关心。 「公审什麽时候开始?」 男人沈默下来,片刻後才再次开口说:「傲,他是圣教叛徒,我不方便出手,你要尽快把他救出。」 「慧苦……」男人摇摇头。「你的确不是他的对手,但只要你好好利用天邪的力量,一切足以应付。」 看见他的神色,男人了然地问:「又和他吵架了?」 男人不以为然地摇摇头。「你们每次见面,总是两天吵一顿,三天骂一场, 他的脸色倏变,猛然冲出,直奔楚楚的厢房。 见此情景,子阳云傲心中一沉,楚楚却在此时瞪开了眼,发出凄厉的尖叫。 他表面虽是名玩世不恭的风流子弟,但因幼承名师,一身内力之强已可挤身江湖年轻英杰的前五名之内,这时救人心切,更是倾尽全力,半炷香後,内力已运行到顶峰,一阵白烟从他的头顶冒出,楚楚浑身刻颤,樱唇一张,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楚楚晕倒前到底发生什麽事?」 子阳云傲的眼角登时向房间四周扫去,却见桌脚有一打碎的药碗,旁边满是泼出来的药汁。 「只喝了一口就不小心打翻了。因为……因为小姐说今天的药特别苦,不想再喝,打翻了就罢,奴婢就没有再为她倒药了……小侯爷,奴婢不知道没有喝药会害了小姐的,都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的错。」答话的丫环说着,眼泪再次流下。 若楚楚多喝一口药,只怕早就像如眉一样,哪里还熬得到他赶来? 回头,看向楚楚,但见她往日红润的娇颜此刻苍白如纸,呼息似有若无,子阳云傲心头一阵紊乱,摇摇头,没有答话就走出房外。 两女的事很快就会惊动别人,其他人他不怕,但卓不凡看似温和儒雅,其实精明干练,又与他关系极亲,子阳云傲一时之间也想不到要如何应付他的质问。 厉天邪呀厉天邪!你真是越来越厉害,越来越狠毒了! 满心紊乱之际,一条铁臂横地伸出,用力一扯,把他拉入树丛之中。 「都死光了吧?」 厉天邪勾起唇瓣,漫不经心地道:「哦?这麽大命?」 「你怎知道她们会死?」 「是你下毒的?」 听着他不急不缓的说话,子阳云傲倏地满身冷汗。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在他问秋愁雨拿解药时那阵似有若无的哨子声。 「是什麽毒?」 听着他冷酷的说话,子阳云傲用力地吸两口气。 「天邪,如眉和楚楚只不过是太君瞧中的媳妇,我不爱她们,和她们之间也根本没有什麽。」 「我不是你的!」子阳云傲怒叫。「我和她们也没有任何关系!」 「你要我怎样拒绝?」子阳云傲受不了地摸着前额。「难道你要我对太君说,你的宝贝孙儿我喜欢的其实不是女人,又或者,要我将你带到她面前,告诉她:太君,我来介绍 「这有什麽问题?」厉天邪连眉头也没挑起一下。「我的的确确就是你的情人──我可以对任何人介绍你。」 看着他俊美的脸孔,象徵多情与薄情的单眼皮,厉天邪一双眼冷得像冰。「你不爱我?」 厉天邪斩钉截铁地吐出一个字。 生气的不单止子阳云傲,他也是!没有一个男人能忍受自己的情人身边有其他人,也没有一个男人能忍受自己永远只是情人身边一个不见得光的影子。 瞪着厉天邪冷酷无情的脸孔,他一字一字地说:「我记得我警告过你,当年你因为几句戏言而下令杀死与我争吵的人一家老少时,我警告过你──永远别再做相同的事!」 「傲!」 「你带她们来这里,不就是要我嫉妒吗?我只是在做你想我做的事而已。」 厉天邪笑了。 「你──!」声音哽在喉头中,子阳云傲气得根本说不出别的话来,只一直在唇边嚷着「疯子、疯子!」蹒跚而去。 柳如眉和楚楚之事果然惊动了其他人,房门前聚集了不少好奇的武林人士,见他出现纷纷让开一条路来。 僵硬片刻,他最终还是没有踏进柳如眉的房间,而是转身向相邻的厢房走去。 想起一会儿还要在他面前为厉天邪的恶行掩饰,子阳云傲心头一阵烦乱。 眼角扫过依旧昏迷不醒的楚楚,子阳云傲问:「卓大哥,她怎样了?」 「可有解救之法?」子阳云傲知道卓不凡对医道颇有硏究,语气间不由得充满希冀。 看着楚楚,想到这个漂亮无辜的女孩子可能只剩下一,两天性命,子阳云傲心中乱成一团。 子阳云傲垂首倚立门边,沉思不语,因为出来时太过仓促,没有束发,衣衫散乱,加上脸上常挂的笑意黯淡。 他自然也看出不妥,但一直没作声,将其他人打发走後,走到子阳云傲身边,柔声说:「云弟,你一定累了吧?不如先回房休息。我会叫人在这里看着。」 见他低眉垂目,神色忐忑,卓不凡想了想,走出门外,半晌後回来,手中拿着一套衣物。 子阳云傲知道一定是自己现在的样子糟蹋得令他看不过眼,接过衣服,点点头。 「这院落只有两间厢房,本来我想叫他们将澡盆抬进邻房,但我想你多半不想进去,反正,楚楚姑娘暂时不会醒过来,所以我就叫他们把澡盆抬进来了,好吗?」 「卓大哥,你是我所认识的人之中最细心的一个。」 解开上衣,身上满是紫红的吻痕,子阳云傲顾忌地向卓不凡的方向看一眼,幸好,他一直君子地站在八仙屏风後,没有越雷池半步。 卓不凡拉过一张小鼓几,小心地掖起衣摆,坐在屏风後与他闲聊起来。「云弟,你可有想到有什麽人会对她们下此毒手?」 子阳云傲的声音在半晌後才缓缓响起。「楚楚和如眉虽然出身江湖,但都是妇道人家,我实在想不到有谁会对她们如此狠心。」 「连一点头绪也没有?」 他咬一咬唇,再答:「卓大哥,其实我和她们相识还不满两个月呢……有谁想谋害她们,又或者她们家中有什麽仇家,我实在不清楚。」 彷佛赞叹的话传入耳中,却令子阳云傲正在泼水的手微微一僵。 刹时间,子阳云傲也想不出什麽话来为自己掩饰,一阵无言 接着就是平稳的脚步声起,知道已经他走出房间,子阳云傲暂时舒一口气, 子阳云傲想着,心里暗暗又将厉天邪骂了千遍百遍。 边咒骂着,边从澡盆而起,擦乾身子,穿上卓不凡为他准备的浅蓝色长衣後,又坐在楚楚身边等了好一会儿,才见卓不凡回来。 卷起衣袖,卓不凡小心翼翼地把粥放在桌角。 「卓大哥,令你劳心了。」子阳云傲不得不再一次为他的细心而赞叹。 这时窗外夕阳已尽下,天色昏暗,劳累大半天,子阳云傲也确实饿了,便与卓不凡围在圆桌旁吃起饭来。 吃到一半,卓不凡忽然开口。 「那三个人」指的当然厉天邪,秋愁雨和夏飘萍,子阳云傲不知道他突然提起这事是何用意,只得含糊地「嗯!」了一声。 看着饭碗,子阳云傲忽觉难以下咽。 「卓大哥,你想说什麽请直说。」即使卓不凡已经知道什麽了,但想要从他口中套出话来,也绝不轻易。 子阳云傲一怔,本来准备好的辩解话全都塞在喉头里。 看着他的俊脸瞬间通红,卓不凡别过脸去。 说罢,他就起身离开。 「很久以前。」卓不凡顿步,却没有回头。 「怎麽不会?」卓不凡反问,回头,儒雅文俊的眉目之中,带着些许苦涩。「有时候你们在门内,我就在门外,我怎能不知?」 ※※※※※※ 种种问题如大海波涛,忽然汹涌而至,子阳云傲心烦意乱,在房间内来回踱步不休,期间,楚楚已经痛醒过三次,看着她痛得撕心裂肺的样子,子阳云傲不得不点她的昏睡穴,令她得以沉沉睡去, 解药,一定要从厉天邪手上取得解药! 一直到子时三刻,他才睁眼。 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子阳云傲从包袱中拿出一套夜行衣换上,腰缠软剑,头蒙面巾,便一枝箭似的从窗口窜出。 一直奔至佛塔,塔门前守着八名武僧,但防守得并不严密,神色都见从容。 「好像有什麽……」其中一名武僧察觉有异,回头看去,子阳云傲迅地举起手刀向他的脖子砍去。 两僧都来不及发出呼叫,便倒了下去。 武僧们投鼠忌器,叫喊的声音登时哽在喉头。 把武僧们处置好後,子阳云傲从佛塔的大门进入。 一直到 马车在庄门前停下来,子阳云傲正要掏钱给车夫,才记得自己换上了夜行衣,身上随软剑与广陵散外根本甚麽财物也没带上。 「麻烦车夫大哥帮我上去叩门,就说子阳云傲来了,叫他们主人出来,车资我一会儿自会双倍奉上。」 庄里的人前来开门,却不是寻常守门的佝偻老人,而是两名慓悍大汉。 子阳云傲耳目灵敏,远远坐在马车中听到他们的话,发出冷笑。 两名大汉互看一眼,迟疑之际,一把讨好的笑语声已经从後响起。 一身富泰的贾老实边笑,边从庄院内走出来。 子阳云傲不冷不热地应上一句。 当日由厉天邪口中知道贾老实就是天魔教第十八分坛的坛主时,他实在吃了一惊,怎麽也想不到这个他以为只懂得诃谀奉承,见风转舵的奸商竟有如此本领。 「别在我面前作戏了!你的表情,像你的名字一样,假得要命!」子阳云傲受不了地蹙眉,摆摆手。「进去!叫你家教主出来接我。」 「告诉他,他不出来接我,我 贾老实想了半晌,咬一咬牙点下头去。 跟着他出来的一众手下都吓一大跳,以为他突然傻了,唯有贾老实在心中暗暗叫苦。 教主惹不得,教主枕边人更惹不得。他宁愿现在进去被厉天邪当面训斥一顿,也胜过因为得罪子阳云傲而在日後战战竞竞。 出乎意料之外,厉天邪非但没有责怪他,反而安抚他一句。 夏飘萍站在贾老实对面,正好将他脸上感恩戴德的神情看进眼里,心中暗暗佩服自家教主的手段。 对着受宠若惊的贾老实,厉天邪又夸赞了他几句,才领着夏飘萍和秋愁雨出去。 不过……偶尔也有他应付不了的人。 「傲,我已经出来接你了!我们一起进去吧!」因为子阳云傲不准他靠近,他只能遥遥地放声说话。 「把救楚楚的解药交出来。」 早知道他不会轻易答应,子阳云傲没有露出愤怒或者失望的神色,动一动手,从怀中拿出一件物件来。 厉天邪抬眼看一看,脸露讶异之色。 「正是广陵散。」子阳云傲牵一牵有着朱红小痣的左唇角,轻轻松松地说:「如果你不将解药交出来,我立刻就把它毁了。」 「你手上的真的是广陵散?是怎样得手?」边问,边迈步踏前。 「太远了,我分不出真假。」厉天邪说着,再踏出一步。旁边的夏飘萍与秋愁雨亦步亦趋,准备听他的暗号,随时出手抢夺。 这一着半真半假,一半固然是威吓,更一半却是他实在再无他法了。 「等等!」 「广陵散里面记载的都是已经失传千年的曲调,你之前不是对我说想要它吗?又怎舍得就这样把它毁掉呢?」厉天邪言谈之间,竟似是为他而惋惜。 「傲,广陵散中记载的天魔心法在我六岁之前,我已经背得滚瓜烂熟,它对我而言其实没有多大价值。」 「你、威、胁、我?」一字一字从厉天邪口中吐出,眼神凶狠如兽地盯着子阳云傲。被他用彷佛要噬人的眼神看着,子阳云傲心头一颤,也发起狠来。 「子阳云傲!」 「我的确是威胁你,你要不要也把我毒死了,好让你抢走这本广陵散?」 「愁雨,解药。」沉厚的声音响起,秋愁雨立刻把解药奉上。 「去吧!」厉天邪摆摆手,秋愁雨便即领命而去。瞧着他长长的左袖拖拉过空中留下的棕色掠影,子阳云傲心中的牵挂亦去了大半。 「不行!」子阳云傲怎肯就此把广陵散还他,手一收,便把广陵散收入怀中。「你不是说过你的东西也是属於我的吗?那先由我保存也是一样。」 厉天邪也没有逼他立刻把广陵散交出。他有自信──只要是属於他的怎样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看不过眼他自以为是的样子,子阳云傲不是味儿地歪一歪嘴角。 厉天邪自问一再忍让,子阳云傲却不知好歹地步步进迫,他贵为一教之主,乾刚独断,脾气其实极大,当下脸色变了一变,差点就要拂袖而去。 说不定就是在偷广陵散时惹祸了……而且,一定是很严重,他无法独力解决的事。 想不到他真的肯这样低声下气,子阳云傲反而吓了一跳,好半晌後,才反应过来,半信半疑地皱着眉头。 厉天邪按捺着脾气,柔声说:「是!是我求你进去的。」 眼珠溜溜地在他脸上转了一圈,子阳云傲问:「不会反悔?」 「真的不会?」 不厌其烦地一再求证之後,子阳云傲勾起唇角,对着厉天邪露出一抹笑容。 他虽整夜未眠,倦於逃亡,但这一笑起来还是带着一种令人倾倒的独特魅力。 他早知道马车里并不只有子阳云傲一个,却怎麽也想不到另一个人竟然是「他」。 ※※※※※※ 小心翼翼地把沈沧海抱下马车,在走进庄时,他还故意抬起手肘,把呆滞的厉天推开。 「他不可以进去!」 「你当然可以进去。」厉天邪脸沉如水,五指紧紧抓着他的左臂,不容他更进一步。「不过,要先放开他。」 「好!那你就和他的屍体一起进去吧!」厉天邪眼中厉光一闪,头也不回地伸手抽出一名教众的佩剑。 子阳云傲早知道他行事狠厉,却怎麽也想不到他说杀便杀,刻下吓了一跳,急急向旁跃去,但那道锋寒之光如影随形,招招进逼,无论子阳云傲如何闪避,总是脱不出剑光包围。 沈沧海没有露出任何痛苦的表情,也没有动弹一下,但几滴鲜血溅在子阳云傲脸上,却烫得他微微一颤。 眼看沈沧海就要性命不保,子阳云傲左右双足快速交错,回身,竟把背门自己的露在剑尖之前。 「你疯了!」厉天邪浓眉倒竖,厉声斥责。 「你──!」厉天邪气得差点说不出来,提剑指着指着沈沧海的手亦在颤动。「你是不是看上这老白脸?好色得连命也不要了?」 「死疯子!你胡说什麽?」 「死疯子!胡说八道!」 用力跥一蹂脚,便不再理他。 子阳云傲眉头一挑,冷冷地说:「我是带着他从师父面前逃走的,师父说过要把我的头扭下来,如果你想我死就把我们拒堵门外吧!」 这次,厉天邪再也没有阻挠,唯脸上神色狰狞得令人胆颤。 ※※※※※ 子阳云傲按着自己心意,在近水榭的地方挑了一套厢房,也不管原先的主人是谁,就这样带着沈沧海走了进去。 子阳云傲满意地拂一拂袖子,眼眸环视,朝房中的几名丫环投去一抹多情的眼波。 关紧门窗,把从丫环手腕拿下来的几颗银铃铛串到丝线上後,子阳云傲拿着丝线,绕着房内的几扇窗子缠绕几圈,忙得不可开交之际,一把声音忽然从後响起。 嗓子清脆如珠落玉盘,子阳云傲一怔,半晌後,才发觉出声的竟然是整整一夜也没有说过半句话的沈沧海。 「我还以为你是个哑巴。」 「为什麽要救我?」 轻轻抬一抬眼帘,沈沧海仔细地打量起眼前这个俊美英挺,眉目飞扬的年轻人。「你喜欢男人?」 「我才不……」话才说了一半,瞧着沈沧海那双沧桑的眼眸时便说不下去了。顿一顿後,他改为说:「我的确和男人在一起,但不代表我对你有什麽非份之想,你不必把厉疯子的疯话当真。」 梨涡浅笑,苍白的脸孔瞬间添上光彩,子阳云傲怔怔地看着他,半晌後,才把目光移开,继续动手把丝线缠上窗框。 沈沧海摇摇头。 子阳云傲一怔,顷刻间,竟不明白他意思。 「怎麽可能?」他不敢置信地走到床边,握起沈沧海的右手,正要一试他的内力,眼角流转之间,却正好瞧见瘦削的手腕上一道浅浅的几乎已经看不见的旧刀痕,向左手看去,亦如是。 子阳云傲终於明白为什麽卓不凡能把沈沧海擒下来,又为什麽不告诉他是如何把沈沧海捉住的。 他们说对沈沧海下了药,是怕被人知道卓不凡擒下的只是一个手脚筋都被挑断过,武功早废的魔教护法。 也没有什麽话可以安慰他,子阳云傲默然多时,伸手指向澡盆。 ※※※※※※ 「你以为沈沧海很可怜?」未露出任何讶异的表情,只是托着头,轻声问:「当年到底发生过什麽事?」 「他们感情如何?」 厉天邪极目远望,脑海里不由得浮起童年时的点点滴滴。当年他和沈沧海的关系也很好,沈沧海总是小天邪、小天邪地叫他。又有谁想到,一切会在一夜间天翻地覆地改变过来? 「一切皆源於沈沧海移情别恋,爱上凌青云。」 「就是他。他不知道用什麽方法迷倒了沈沧海。沈沧海为了带他私会,带他由秘道进入总坛。但凌青云根本另有目的,他偷袭我爹,盗走广陵散。我爹当晚就伤重身亡,总坛被攻占,我也要逃出关外。」杀父灭教之仇何其深重,但他这时说起,只是一言带过,神色便与旁人无异。 「一切都过去了,他们已成明日黄花,只有你越来越强大茁壮。」 子阳云傲轻轻地挣脱几下都挣不开来,便任他握着。 「我也不太清楚。」厉天邪摇摇头。「只知道後来二叔找到他和凌青云,凌青云死了,他就落入二叔手上,我知道後派人去暗杀过几次,但都被二叔阻挠了,我碍於二叔的面子,也没有再对他做什麽。」 「能够怪我吗?」厉天邪冷笑。 「师父或者比你更恨他……」 不由得心寒起来。 子阳云傲白了他一眼。 随意甩一甩手,厉天邪却把他抓得更紧。「你以为我会让你和沈沧海睡在同一间房里?」 「傲!」厉天邪从後用双臂把他牢牢抱住。「要睡,到我的寝房去。」 「那个女人反正都死了,为一个死人生气有什麽意思?」厉天邪张开两排洁白的牙齿,对着他的耳朵儿轻轻吹一口气。「我们好好地做一场,象徵和好吧!」 厉天邪的左手悄悄他的下体,在胯下从前向後探,中指对准股沟压下去。 厉天邪咬着他耳朵,低声说:「和我做吧,做完後保证你爽得把什麽都忘记得一乾二净。」 子阳云傲的身材高佻,但有外族血统的厉天邪却比他更高上一个头,这时他的右手从後把子阳云傲抱住,左手则从前越过双腿,子阳云傲的双足离地,身子几乎是被托着他的左掌上,全身力气无处可用,更可怕的是身体的重量尽坠,他可以感到厉天邪的中指快要刺穿裤子,直接刺进他的後庭去。 「快放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以为把我拉走了就可以叫人杀沈沧海吗?妄想!」 「到我的房里去吧?我可以答应你,暂时不杀他。」摸着那里,厉天邪用力地扭了一下。 如同一盘冷水当头泼下,子阳云傲登时清醒过来。 放声大叫,四周随之寂静,半晌後,房间里响起推开窗子和离去的人声。 「该死的,放开我!」用力地把头向後撞去,厉天邪狼狈避开,子阳云傲藉机脱离他的掌控范围,破口大骂。 「我……」厉天邪想说话,子阳云傲那里睬他,大步一跨便走进房里,指着厉天邪的鼻尖骂道:「他妈的厉疯子!你以後也别妄想可以碰我一根指头!」说罢,便当着厉天邪的面,把房门重重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