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元——”她出声,是阻止,更是提醒。 “你给我闭嘴!”不等周景元动作,梁昳先开了口,“再混账也比不上你卑鄙啊!奶奶的在天之灵要看也是看那些当面自诩卖命的功臣在背后是怎么不干人事的!” 周景元看一眼眉头紧锁的梁昳,松开手下的人,一字一顿地说道:“你记住,没有下次。” 梁昳也放下拽紧周景元衣袖的手,手心里湿了一片。她转过身,自顾自地朝前走,步伐很快,根本不等人。 “你生气了?”他问她,“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得。” 穿过长廊,顺台阶而下,便是停车场的人行入口。周景元的车就停在离入口不远的地方。 周景元立在车门边哭笑不得,见她把脸瞥向一旁,干脆也钻进后排座。他捏住梁昳的袖子,轻轻摇了摇。 她气得胃疼,周景元却抓住了她话里的那个“又”字,他眉眼一挑:“你记得他?” 周景元怔愣片刻,随即捧住她的脸,狠狠地吻上去。 “周景元……”梁昳使劲推他,却毫无用处,只得边躲边喊,“周景元!你冷静点儿!” “你做什么!”梁昳惊道。 落日第四百二十一秒 不到中午,周家老幺周景元闯祸的消息就在远星传开了。 “嗐——”得知详情的人无奈地摇了摇头,哭笑不得,“把老赵锯好的木板全摁上了钉子。” “废了十张木料。” “密密麻麻按满了,起出来,板材上全是小窟窿。” “一路揪着景元骂‘败家子’。” 最后,到底是被余书荔拦了下来。 等他走了,余书荔进了周景元的房间。小孩知道自己闯了祸,蔫头耷脑站在门边。她牵他到书桌前坐下,摸了摸他圆乎乎的小脑袋。 小周景元看着奶奶,认认真真地听她讲。 “十个四,四十张书桌。” “四十个。” 周景元不说话了,低下头看着自己的书桌。良久,他抬起头,对余书荔说:“奶奶,我错了。” “润物细无声”说的就是余书荔这样的长辈。 在周景元的心里,奶奶给了他多重的爱,奶奶的去世就给了他多深的伤。 张奇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余书荔去世的这天来戳周景元的心。 “对不起……”他用拇指抚了抚眼前被他咬红的嘴唇。 梁昳握住他的手指,轻轻摩挲两下,低声但不示弱道:“我会咬回来的。” “还有……下次打脸记得用自己的手。” 一点点笑意在车厢里漾开,周景元松松地靠着,梁昳也斜倚着靠背,两个人互相看着,一直看着,很久都没有说话。 周景元推开车门,还没接过打包盒,先看见了余田身后的人。 “早起看我穿了一身黑,猜到了。他问实话,我不敢骗他。”余田一面答,一面把早餐递给了坐在车里的梁昳,随后同周景元一同走过去。 周景元一把扶住了余爷爷。 余书荔一走,同辈人中只剩余田的爷爷了。他强撑着来这一遭,为的是世间的最后一次告别,所有人都明白。 梁昳按下车窗,手掌由内而外挥了挥,示意他去忙。 “怎么办?”她迷蒙了一双眼问。她将乱发抚顺,道:“陪我妈他们一道在休息室吃了点儿。” “下午才会来人了。” 周景元闭上眼睛,靠在她肩上,喃喃道:“睡不着。” “眼皮确实睁不开了,偏偏脑子清醒得很。”周景元微微叹口气,“一静下来,眼前全是奶奶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样子……” 周景元也不说话,静静靠着她,安下心来。 “灵堂上的事,你懂那么多,是不是也被家里人逼着 做过这些?” 周景元赞同地“嗯”一声:“我也是。” 尽管她说的是事实,可是当她描述的画面出现在脑海中时,周景元万般听不得,兀地睁开眼,搂住她,重重的紧紧的,要把人嵌入骨血似的。 平时吊儿郎当惯了的人,脱口而出的是一句近乎直白的关于爱的箴言,或者说是关于永远的诺言。重要的是,这不是他第一次说了。 周景元迟迟没等到她开口说话,抬头去看,只见梁昳愣神看着他,像是在发呆。他捏住她的脸颊,出声道:“你不会是想跟别人生同衾死同穴吧?” 反正睡不着,周景元也锁了车跟上去。 青烟袅袅,火星萤萤。 梁昳不忍,别开头去,眼里闪着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