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肴 叁辅长官十分为难：“有朝会呀，豫靖侯你多体谅……” 每从西平道入省，他都要绕个路，先来本地大吃大喝。看他日渐高大，京兆尹自负地想，真是多亏了自己——不过，自己受淮海主提拔，从入仕起，就被看作西平王党，对王与主的独子，自然十分爱护，不论别的，单说吃用，绝不会轻待他。 豫靖侯抬头：“嗯？”京兆尹忙说无事。 “不是。”豫靖侯一摆手，骑射去了。 侍者厨师都来扒门：“坏了，这位贵人何处吃到好菜，竟看不上我们。” “最后么，也不会怎样，瘦弱一些，成为无力的男子。”京兆尹小心地回答。 两人瞪眼。 “你开始问了，你要打听她是谁。”豫靖侯很警惕。 “那我让她多吃。”豫靖侯托腮，后来又问京兆尹，如果从现在开始喂她，她可不可以长到淮海主那么高。京兆尹满头大汗，说难；豫靖侯又沉下脸，直到离开还不愉快，还重申无此女子，只是他的假说…… “文鸢！”他喊。 心中装着京兆尹的话，豫靖侯一路都不得劲，怪这个怪那个，怪马是驽马，怪车是旧车，见到文鸢才高兴，当下失了面子，又被众人围观，这通脾气变得很烈。 过了十六岁，两位少年人拉开差距：豫靖侯比她高，文鸢比他柔软。 另一人只能哀求：“请放我下来，请放我——” 鱼池有鱼观，正在做宴会前的准备，豫靖侯把文鸢放下，许多侍女来了又走：“呀，怎么是文鸢公主。”文鸢也不安，看看有没有认识的人，看到豫靖侯身上。 文鸢拦他：“传到和夫人处，我就……”豫靖侯当没听见，某一刻盯着她：“吃饭了没？”文鸢犹犹豫豫，说吃了，问吃的什么，说是芜菁。 他走进鱼观，赶走了正煮牛肉的宫人，上手扬汤，却将自己和文鸢都烫着。 文鸢在一旁吹手指，被豫靖侯抓了浸凉水。 “我也要浸。”豫靖侯在意她。 鱼池外，宫人吓着，赶去报信：“就像两名强盗。” ●驰逐 她选好日子，带文鸢去趡馆。 “不能输给灵飞之女。”柳夫人整理衣服，鼓励郿弋。 柳夫人把郿弋打扮得衣袂翩翩，郿弋就这样站在趡馆前，下人以为她来当观众：“公主，今天没有表演。” 豫靖侯正在和夫人处问礼。有人来报，说文鸢公主趡馆骋马，宫里很多人去围观。 豫靖侯却高兴，寻个理由，匆匆到了趡馆。 他大步上前，分开两人：“文鸢，你不愿意，倒是说呀。”文鸢低头：“说了没用。”豫靖侯便当大家的面：“没用？那你来找我好了。” 文鸢顾左右，装没听见，偶然看见一旁的郿弋主。 嫉妒转为敌意，她盯着文鸢：“小妹，你不能跑，你答应跟我驰逐。” “车。”他来气了。 说这话的人，被豫靖侯打一掌。 “我帮你赢了她，你就在车里看，”他问文鸢，“高不高兴？”文鸢瑟瑟发抖，眼底有青。 豫靖侯追上，御马得心应手，渐渐入境，且因心中想着，文鸢在看，需要表现，便十分之认真，最后赢下郿弋。 文鸢并不在车上。 某宫阶，文鸢正揉腿脚。她主动跳车，两膝和脚腕几乎折断。 他抱起她，看她下垂的两腿，来气了：“你自作主什么？有你，我也一样赢，多载你一个，车又不是跑不了。” 豫靖侯以为自己急昏了，看文鸢时，才会觉得她凶 他抱她去车，喊人来驾马，又看她，她还是那个唯唯诺诺的、需要他保护的少女。 “相信。”文鸢疼得脸煞白，仍回答他。 “算了，”他为她擦冷汗，“多此一举，你养伤吧，过后我去看你。” 鹿和文鸢亲昵。 “你好好的。”她哄这小生灵，带它去自己的苑。 不气派，鹿却喜欢，跳来跳去，吃落叶和灌果。 “呀。”她吓一跳。 他才不听，将她拦腰抱起，往苑深处去。鹿奔回来，拱豫靖侯。 豫靖侯站住。 “这小鹿不是我赢回来的吗。我怎么会打它，”豫靖侯明白了，“你从来把我看成恶人。”商陆开花，他想带她去看，这时也不去了，席地问她，到底为什么怕他。 “我和你那群兄长能一样吗，”豫靖侯近了，初长成的少年轮廓，漂亮鼻梁，有淮海主自得之色的嘴唇，几乎抵在她脸上，“真是白对你好。” 豫靖侯把捡的花环丢给她。她开始玩花瓣。 “叁月一入省，待不了多久就要回去，”豫靖侯正说，听文鸢小声问哪天回去，立刻拍她，“希望我走？但我这次待得长。” 上次是叁月前的相思殿，豫靖侯听文鸢读王教章句。金链琳琳琅琅，像是甩在他耳中，下来，他亲了她，回去一晚上没睡，又甜蜜，又生气：这位少年尚不知倾慕一人的心，还以为文鸢遭刑一样拒绝，是讨厌自己。 文鸢瑟缩，却没躲避。 文鸢说不要，豫靖侯强塞：“本来就是给你的。”他的指环，他的玉带和佩饰，甚至他的金牌，都给了文鸢。回宫之前，文鸢用外衣盖住它们。 她看到文鸢藏东西，去拽，发现一枚王侯金牌：“这不是豫靖侯的？” 郿弋叫她小妹，劝她离开豫靖侯，神色像食人者。 郿弋摸她冰凉的脸：“你说什么？” 京兆尹驾车，豫靖侯乘坐。 这次却不同，豫靖侯愉快得很，撑下巴，看景色，吃小点心，手碰嘴唇，多停一会儿。 倾倒的车马中，豫靖侯还在想苑中的少女和亲热，片刻之间，两人眼睫颤抖，都很生涩。 京兆尹命人快救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