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二天一早就拨电话到公寓,吩咐兰芝带着朱丹去逛百货公司选两套周末宴会的礼服,他的声音听上去很疲惫但心情是愉快的,兰芝也高兴,在电话里吻了他一下。 季妈是思琪和念之的奶妈,比王妈年轻些,一直负责照顾龙凤胎的日常起居,季妈也钻到衣柜里问:“小姐为什么在哭。” 季妈也是恨的咬牙切齿,随手拿起一件散落的礼服揩着她的泪,道:“来,擦擦,哭肿了眼就不好看了,小姐你听我说,是你的就是你的,那野种是夺不走的,我们小姐福泽深厚,以后还要嫁个好人家,福气在后头嘞,那野种或许大字都不认识两个,我的傻小姐,她拿什么跟你争喔。” “季妈,你给我找出最贵最闪的裙子,这是我的家,她休想在我面前出风头!。“ 到了周末,思琪故意打扮的喧宾夺主,惹人注目,她朝窗外一瞥,瞥见一个女孩坐在花园的秋千上,并没有荡,只是坐在那里想心事的模样,对季妈说:“你下去把她赶走,那是我的专属秋千,只有我能荡。” 离得近了才发现是医院里的小护士,走到旁边握住秋千绳道:“你怎么来了?” 思琪见她不语,不耐烦道:“我问你,你怎么来这儿了!你知道这是哪儿吗?” 思琪双手交叉在胸前,颇为得意道:“哼,知道就好,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谁带你来的?顾先生?” 朱丹昂起脸来困惑道:“顾先生也来了吗?” 思琪把她从秋千上赶了下来,推搡到草地上,命令道:“大门在哪儿,你赶紧走吧。” “客人?她算哪门子客人,一个呆头呆脑的小护士罢了,你有请柬吗。” 王妈白眼一翻,道:“小姐不妨去问先生,我一个下人不好多嘴多舌。” 王妈将朱丹带到了自己的房间,悄声说:“葛小姐你暂且坐在这儿稍等一下,我去拿件小姐的礼服给你换上。” 王妈眼睛一夹,指了指衣柜前挂着的一块碎裂的镜子道:“不行的呀,衣服后面都拓灰了,谁让你穿得这样白,白是最不耐脏的。” “小姐衣服多,有些衣服几年了都没见她穿过一次,我给你拿件她没穿过的,来,你喝口糖水,我快得很。” 碎裂的镜子扭动着,一抹黑覆盖上去,朱丹猛地一回头,是念之。 “好久不见。”朱丹不自觉地缩了缩下巴。 他贴的太近,朱丹本能的用手抵住他的胸膛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这也是莎士比亚说的?” “我猜也是。” 王妈进来见念之贴着朱丹,惊骇道:“少爷!” 王妈关切道:“葛小姐你还好吧?我们家少爷是有些古里古怪的,我瞧他是读书读傻掉了,张口闭口都是那个比亚比亚的说,你说那个比亚咋这么能说呢!” 王妈眼珠子一翻,想了想,道:“小时候也不这样呀,小时候话少,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响屁来,也就是从上了中学开始,天天比亚比亚的,我老妈子是一句听不懂他在嘀咕什么东西。来,葛小姐,你看这件礼服成吗,你这身材与我们家小姐差不多,应该是能穿上的,你试试。” 朱丹对着镜子皱了皱眉,嫌背后过于露骨,忸怩道:“好是好,可这背后穿不出去。” 朱丹眼睛一亮,披在肩上,爱不释手道:“这披肩真好看,王妈你眼光真好。” 青天白日的,整个陈公馆已经捻亮了所有的吊灯,即使这样,也不及各位太太小姐身上的宝石翡翠璀璨夺目,每个人的身上都滚动着流光,是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缝在了衣服上。 宋太太一眼瞧见了她,拉着婉因走来打招呼道:“是小葛护士吗?” 宋太太今天穿着紫罗兰的缎子旗袍,蓝宝石项链,流苏似的戴在脖子上,宛如夜晚的一轮月牙儿,发着幽幽的蓝光。色显瘦,原也是一番心思,但装饰过多,珍珠玛瑙钻石一股脑儿地堆在身上,俨然一棵耶诞节摆的圣诞树,不过也是喜庆的模样。 宋太太笑道:“巧了不是。” “原本一道要出门了,局里临时有事又给他拽走了。” 宋太太也吃不准,心里猫挠似地摇了摇头:“不清楚的,总不会是情人吧?男人就是这样的呵,永远喜欢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又瞥见顾越珒,连忙走过去打招呼道:“顾先生,好久不见,你可听闻到什么事?” “什么事?” 陈治桦缓缓站到高处,牵着朱丹的手对众人道:“诸位都是陈某的至亲好友,今日邀请诸位前来自然是因为有要事宣布——我必须隆重介绍一下我身旁站的这位女孩,她叫朱丹,葛朱丹,但是从今天起她就不再姓葛了,诸位也勿要再喊她葛小姐,因为她其实是我陈某的亲生女儿。” 陈治桦厉色道:“思琪,不许无理取闹,季妈!带小姐回房。” “哼,我哪儿也不去,我就要在这儿待着,我倒要看看她是个什么货色!” “去给孙医生打电话。” 顾越珒叹了口气,上前将她横抱到沙发上,冷冷道:“怎么不碍事?玻璃都嵌在肉里了,你是没有痛觉吗?” 朱丹悄悄地凑到他耳边道:“嘘,我当然是痛的。” “不知道,念之给我的。” 朱丹气道:“连你也欺负我!” 季妈刚要去喊太太,文珊已经听着动静跑下楼来,抱住思琪流血的手揪心道:“你以为你伤害自己别人就会心疼你吗,我的傻女儿!” 陈新国喝道:“你闭嘴吧,就数你话多。” 宋太太道:“这是陈家的家事,阿拉不好多嘴的啊,不过啊陈太太,大人之间的恩怨不该牵扯到孩子呀,孩子是无辜的对吧。” 朱丹卧在沙发上,盯着自己的脚踝冷冷发笑,她一时觉得这玻璃扎得恰到好处,扎得痛快至极,外人只看到她脚上流的血,没人看见那伤口处也在淌泪,一颗一颗的泪珠滚落在地板上,与那些玻璃渣子一道被扫进了簸箕里,他们看不见她的泪。 “你听到方才陈太太说的话了吗?”她眨了眨眼睛,学着文珊的语气道:“思琪也是你的孩子,你不能偏心啊!” 他轻轻地摸着她的头道:“这儿未必就是什么好地方,你羡慕她,她指不定还羡慕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