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头灯的光点在深山野岭里流淌,形成一座地上银河。幽暗的山径起伏跌宕,有时要跨越隆起的树根,有时要留心岔出的树g,睡意很快就消散无踪。 心脏搏动的强劲力道清晰可辨。谨慎慢行的我只要心急就会出事,没有跟人竞速的余裕。 一夥人加速从我身旁经过,很快就消失在下个转弯处。 不过是换了一个场景,我的处境跟在工作室的时候并无不同。 她和我同龄,高中重考一年,大学出国交换再加上延毕半年,整整晚我两年才踏入职场。她是大器晚成的代表作,有过荒唐的黑历史。老师让她重考,教授让她补修,她就这麽一路掉队又归队,磕磕碰碰地领到了毕业证书,玩够了才开始找工作。 我以为像我这样勤恳踏实的人是团队里最可靠的中坚份子,至少能得到一些认同。可是品宁亮眼的工作表现,和她勇於仗义直言的侠nvx格,把我贯彻至今的信念推翻了。 不合理的规定就应该改掉啊,不然我们要浪费多少时间整理这种没意义的文件? 跟品宁共事一阵子以後,我的模样如星球自转,从亮面转到暗面。择善固执的优点变成墨守成规的缺点,每当她跳出来替我说话,我对自己的评价就下降几个百分b。 而我,就只是个怕犯错又怕得罪同事的老好人,总是原地踏步,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不过那道光并没有跟其他人的头灯一样直接越过我,而是暂停了几秒,照亮了我。 阿森的笑容从寒冷的空气中渗透出一丝暖意,我向他点点头。随他一同离去的光亮彷佛是一种魔法,帮我带走了杂念。我重新x1了一口冷空气,把身t里鼓噪的情绪沉淀回去。 「加油,不远了。」 「不要急,时间还很充裕。」阿森让其他人先继续往前走,抬头看顾着我微微颤抖的步伐。 「小心!」他一个箭步上前,急忙把我挡下。「还好吗?有没有怎样?」 「来,把登山杖给我。」 「对不起!」 这不晓得是我第几次给这个人添麻烦了,踩回平稳的路面,他明显松了一口气。其他人鱼贯走过,有些人目击刚刚的惊险瞬间,对我释出善意的关心,我羞於应对,只好压低帽缘避开他们的视线。 阿森愣了愣,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左手边是若隐若现的碎石陡坡,右手边是长满刺状叶的矮树丛。橘红se的月亮如电影布景般贴在蒙蒙亮的夜幕上,散发出一种现实生活中难以营造的诡异氛围。 阿森用登山杖戳了戳路边的土,地上立着里程数的木桩清楚写着02k。 「快到了,再坚持一下。」他轻敲我的帽缘,温厚的嗓音很令人安心。「作为奖励,下山的时候我带你去看一棵特别的树。」 强劲的风压把人驱赶到一颗巨石下,大家瑟缩在防风外套里,冷得牙齿打颤。 「哎唷,你鼻子红通通的呐。」他笑着打趣。「来,喝点热茶!」 「不客气!等一下记得多拍一些漂亮的照片,拿回去跟你老爸炫耀。」 「嘿嘿,帅哥,很罩哦。有你跟队,我都不用担心小青落单。」辉哥冷不防对同时抵达的阿森眨眨眼又挑挑眉,显然又沉浸在扮演月老牵红线的快乐里了。 「哎唷,怎麽说是陷害?要不是我儿子都结婚了,我才不会把你介绍给别人哩!」 我盯着暗cha0涌动的流云,捧着热茶的双手悄悄抖了一下,从旁人的角度看不出一丝破绽。 辉哥沉寂了片刻,调侃我们这麽多次,总算轮他尴尬癌上身。 「抱歉,我跟我nv朋友是远距离。」阿森的声音听起来不像刚才救我一命的时候一样温厚了,擅於空气的我听出低落的音调,不由得抬头望向声音的主人。 辉哥什麽大风大浪没见过,偏偏招架不住这种一步错步步错的剧情,见我喝完茶就赶紧没收杯盖,速速撤回气氛轻松热络的草根系闲聊区。 「你真的应该早点说的。」 「为什麽要道歉?是他们自己要乱点鸳鸯谱的,又不是你的错。而且我之前就阻止过辉哥了,你这麽会照顾人,如果没有nv朋友,那只可能是交了男朋友。」 「哈哈,我只是随口说说,不要在意。」 跟有nv朋友的阿森聊天,似乎b跟没有nv朋友的阿森聊天自在一些。我不需要在心里时时刻刻拉着警戒线,对方也有自己的分寸,我们都在替对方保持安全距离。 「天快亮了,我去拍几张照。」 「会太麻烦你吗?」 随着日出时间接近,几缕细柔缱绻的云丝在粉se的天空交织出一面金se薄纱。阿公说过的美景跨越时空在我的记忆里留下深刻的感动,云海淹没群峰,形成一波又一波海浪,朝着向往的方向奔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