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觉得若是在府中与裴琏做了些什么，必然要叫人送水。这一送水，岂非整个府里的人都知道她与裴琏那个啥了么？ 府中的奴仆们大都是看着她长大的呢。 转眼到了金秋八月。 全家上下都期盼着，明娓会不会在这一天赶回来。 明婳很失望，她也看出父亲、母亲和兄长都很失望，毕竟这样难得的日子，姐姐竟然还在外头毫无消息。 当日夜里，明婳窝在裴琏怀中，郁闷叹息：“你说姐姐她到底去哪里了呢？” 且他隐约觉着，那在战场上刺杀斛律邪的刺客，没准也是他这位姨姐的手笔。 明婳闻言，眉头稍稍舒展：“若真是这样就好了。” 也不知是不是感应到了家里人的殷殷盼望，两日后的傍晚，离家多日的明娓回来了。 肃王妃见着明娓，直拍着她的背，又哭又骂：“你这个不省心的讨债鬼，我还当你不记得这个家，不记得家里还有爹爹娘亲了！” 待肃王夫妇问起她这段时间都去了哪，她道：“跟商队往大雪山下的迦毕试国走了趟，那地儿可真冷，但雪莲花又多又大，朵朵都是上品，可惜这回本钱没带够，路上又遇到匪盗，一来一回，没赚也没亏。” 待到肃王夫妇问起她那瓶解药是如何来的，明娓面不改色，嗐了声：“我的确见到了那个斛律邪，至于这解药，是我和他打赌赢来的。他那人行事诡谲，性情乖僻，我也没想到他真拿这救命的解药当赌资，反正那会儿殿下都半死不活了，我就拿回来试试了。” 但无论他们再怎么问，明娓翻来覆去就这一套说辞，最后被问得不耐烦了，干脆双手一摊：“你们若是不信，那就派人去抓斛律邪。什么时候抓到了，问问他不就知道是真是假了。” 好歹过了父母这一关，明娓暗松口气，忙不迭溜回了并蒂院的东院。 正是秋日，衣衫不算太厚，何况夜里同躺在一张床上，明婳自然就瞥到明娓身上那些错落的暧昧痕迹。 这个威胁对明婳来说，可谓是天塌的大事。 明娓揉揉妹妹毛茸茸的小脑袋，弯起眼眸：“这才是我的好妹妹。” 她顿了顿，语气也变得小心：“不会是……和他？” 北庭的民风虽然是比长安开放，但未婚女子失贞也是一件极严重的事。 迎着明婳波斯猫似的溜圆乌眸，明娓叹了口气，在她面前坐下：“我也不想瞒你，但我与他的事说起来也挺复杂，千言万语两个字——孽缘。” 想到那日的冲动，明娓仍有些后悔，磨了磨后槽牙：“他要往戎狄跑，还非得带我一起，笑话，我放着自由自在的日子不过，与他背井离乡去戎狄？他想的可真美呢。” 回想那夜，她当真将毕生的美人计都用上了。 不过她至今也不敢去想，斛律邪醒来后，发现她跑了，会气成怎样。 可那又怎样？ “反正这两年我不往北边跑了，要跑就往南边跑，去江南、儋州、交趾、琉球……跑哪做生意不是做。” 正好去和尚那里躲躲清静，顺便为此次战火里遇难的平民百姓念念经，超度一二。 她没想到姐姐这两年的经历竟如此丰富。 寻常女子囿于深宅之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人生之中最大的事莫过于及笄、嫁人、生子。 “姐姐，你…你就这般跑了，万一斛律邪他心怀怨恨，来找你算账怎么办？” 明娓沉默了一瞬，道：“现下北庭军到处在外寻他，他若此刻踏入大渊，无异于自投罗网。” 须臾，忽又想到什么，她蹙眉看向明娓：“姐姐，你与他……与他是真心的，还是逢场作戏？” 若是动了真心…… 明娓触及妹妹关切的清澈眸光，心下一软。 “放心，逢场作戏罢了。” 明婳想了想，却不敢苟同。 终归还是得喜欢。 但姐姐有她自己的人生，明婳也不好评价哪条路更好、哪条路更坏，毕竟她也才将长大 【108】 这日夜里, 明婳一直与明娓聊到熹光微亮，方才沉沉睡去。 明娓倒是不介意, 但裴琏连守空房数日, 看明婳的眼神都透着几分看“负心妇”的幽怨。 “不管他。” 说到这, 她忍不住炫耀：“你不知道，去岁我和母亲一路回北庭，我与母亲同睡了好多次呢。母亲身上香香的, 暖暖的，和小时候一样。” 但与母亲同眠, 明娓是实实在在羡慕了。 但女大避父，她们七岁时, 就再也不能赖在母亲的院子里，搬了出来。 饶是这般，明婳有时兴致来了，或是想与明娓亲近了，夜里还是会跑到明娓院里。 “从 前觉得父亲霸道得很，夜夜都占着母亲不放。现下想想，男人好似都这样，占有欲极强。” “行了，不可背后妄议长辈。” 说起庭州八月里的大事，除了前线时不时传来的最新战况，便是被誉为佛子的西域高僧，摩诃多罗，即将来到万佛寺讲经传法。 这些时日万佛寺门前那些卖香烛酥油、鲜花瓜果的小摊贩可谓是客似云来，赚钱赚到合不拢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