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出门,裴琏自然也随她一起。 满城金桂飘香,北庭都护府的礼官手持鲜花相迎,闻讯而来的百姓们也挤满了两道,沿街的酒楼雅间也坐满了各府的贵族夫人与娘子们。 高僧的队伍很轻简,总共就三个人,打头是个骑白马,着灰袍的年轻和尚。 肃王妃乍一看时,也颇为惊讶,倒不是惊讶于队伍的简陋,而是惊讶于摩诃多罗的年纪:“佛子竟这般年轻?瞧着也就二十出头吧?” 明娓往嘴里送了块桂花糕,又往下瞥了眼:“啧,怎的黑成这样?” 姐姐你说别人黑之前,好歹先看看自己呀! 在明婳印象里,能被称作“高僧”的,都是些仙风道骨的白胡子老头,这样年轻的和尚,真的有本事担得起一声“高僧”吗? 姐姐说这和尚长得很好看,可她这般看去,虽看不清全脸,模模糊糊瞧见个侧脸轮廓,也只能算得上清俊吧? 下一刻,他朝她们这边看来,视线稍顿。 看那示意的方向,是朝姐姐? 秋日明媚的阳光下,僧人虽光着个脑袋,却叫视觉重心都转移至那张轮廓立体的脸上。 并非俗世定义的那种好看,而是一种庄严神圣的好看。 就方才那简简单单投来的一眼,也不知是光线作用,还是他的瞳色本就那样,不同于汉人的黑瞳与褐瞳,他的眼睛是灰蓝色。 幽深,静谧,蕴藏着无尽的玄妙。 手指蓦得被捏了捏,明婳回过神,一偏过脸,就对上一双幽沉漆黑的凤眸。 明婳被他这笑瘆得慌,忙咳了声:“还行吧。” 明婳:“……” 但她的确没办法昧着良心说那个摩诃多罗丑啊! 明婳说着,反握住裴琏的手,一脸真诚地眨眨眼:“不过在我心里,殿下最好看,谁也比不过。” 再看那骑着白马远去的年轻僧人,他握紧了明婳的手,凤眸轻眯。 - 明婳知道明娓过完中秋便打算去万佛寺小住,她担心姐姐离经叛道,会做些冒犯和尚的事,私下里劝她:“出家人六根清净,姐姐你可不要胡来。” 明婳看着她,语气笃定:“你是。” 下一刻,抬手就给了自家妹妹一个脑瓜崩:“你是姐姐我是姐姐啊?还管起我了,倒反天罡。” “哟,一国之母呢,那我现下给您老磕两个?” 明婳气的不轻,瞪她:“反正不听好人言,吃亏在眼前!” 裴琏见她这幅受气包的模样,疑惑:“这是怎么了?” 裴琏也没想到他这位姨姐竟是口味独特,连和尚都不放过。 明婳:“去哪?” 一个时辰后,明婳随着裴琏到了庭州最大的绸缎庄。 “前几日便照着贵人的吩咐做好了,正打算午后给您送去呢。”掌柜的哈腰笑道。 裴琏道:“你与我。” 裴琏挥退旁人,与明婳解释:“当日你嫁去长安,岳父岳母未能亲眼看到你我成婚,我便想着后日中秋家宴,你我着婚服,在二老的见证下,再拜一回堂,既圆了他们心头的遗憾,也能叫他们放心将你交给我。” 明婳没想到他竟有这般安排,仔细想想,当初出嫁,父亲与母亲只瞧见她一袭红妆上了花轿,之后婚仪那些都是在长安举行…… “那就照你说的办。” 裴琏抬手揉揉她的发:“你我夫妻,何须客气。” 这一年的中秋,阖家齐聚,府中的气氛也比半月前的生辰宴要热闹许多。 不过很快,肃王夫妇便明白了小夫妻的意思,心底发涩。 肃王妃掖着眼角,点头笑道:“好看,我家婳婳最是好看。” 裴琏笑着抬袖:“岳母大人谬赞。” 兄妹俩立刻会意,双双扶着肃王夫妇去了上座,又分站左右,充当起礼官。 “兹誓海盟山,永结同心之带;伏望螽斯有庆,长垂瓜瓞延绵。”百年偕老。”[1] 三拜礼,是寻常夫妻成婚时的礼数。 而今在肃王府,俩人不再是东宫太子与太子妃,而是一对期盼得到父母祝福的寻常小儿女。 “一拜天地,谢天地神灵庇佑。” “二拜高堂,谢父母养育之恩。” 肃王妃本就是个心思柔软之人,见着这一拜,眼眶登时泛起泪光。 可这会儿见着小夫妻郎才女貌,又彼此有情,心头也满是激动欢喜。 一旁的肃王仍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但若是细看,也能瞧见他眼底那份柔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