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风雪凛冽,时时可闻折竹声。 “夫人勿要担心,我已派人去催,保管年前便将她抓回来。” 肃王妃篦发的动作一顿,少倾,她搁下镶嵌红宝的雕花牙篦,拧过腰身:“就知道瞒不过你这双眼睛。这事儿啊,说来话长……” 肃王妃便起身,走到他身侧坐下。 待听到女儿险些命丧刺客剑下,肃王面色骤沉,大掌重重一拍桌案:“这竖子!” 又倾身看了看那个黄花梨案几,确定没拍裂,舒了口气,这才拉起肃王的手,放到嘴边吹了两下,又替他揉着:“深更半夜的,你消消气,肝火太旺,夜里要睡不着了。” 肃王妃叹口气:“少年人,心气高,太自负。” “事情已经发生了,早与你说,也只是让你早生烦忧,那又何苦呢?” 将军百战死,作为妻子,肃王妃清楚丈夫身上每一道伤疤,更清楚每次受伤都会损耗气血,虽短时伤疤会痊愈,瞧着并无妨碍,但日积月累,也于寿元有损。 肃王瞧见妻子眸中似怨似嗔的泪光,心下一软,抬手将人揽入怀中:“好了好了,说女儿的事呢,怎的还哭了。” “好好好,是我不对。” 提到这个,肃王妃自己也愁:“太子如今倒是认清了他的心,意志坚定。至于婳婳呢,我也不知她是糊里糊涂,自己也没弄明白,还是心里仍憋着一口气,想再磋磨太子一阵。” 肃王却是很赞同女儿:“要我说,既然已经回北庭了,何必再随那竖子回长安?我就不信北庭挑不出第二个好儿郎。” 不过这事,她不好多插手,也柔声劝着肃王:“他们的事叫他们自个儿掰扯去,有缘最好,无缘也罢,都是他们自己的造化。” 是以第二日,带着裴琏与长子一道去北庭军营巡视一圈,看罢兵将们的晨间操练,肃王忽的来了兴致般,与裴琏道:“臣瞧殿下这体格,想来也是习武之人,不知平日里都练些什么招式功法?” 肃王乜他:“殿下还会枪法?师从何人?” 肃王闻言,浓眉轻动:“他教的是他们徐家的四圣枪法?” 肃王“嗬”了声:“不得了,徐家枪法从不外传,徐远昭竟不藏私,能教给殿下。” 肃王不知内情,只当徐远昭是扛不住永熙帝的威压,毕竟永熙帝那人,行事一向是“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对他这位唯一的儿子,自也是要倾尽世间最好的一切资源去培养。 或许这位太子便是被帝后骄纵太过,方才养出这心比天高、视旁人女儿为草芥的性子吧。 未等裴琏出声,谢明霁先惊了:“父亲?” 谢明霁被那眼神一压,霎时悻悻:“儿子不是那个意思,只是……” “难得有个交流招式的机会,少些啰嗦。” 裴琏道:“乐意至极。” 临上场前,肃王还重重按住谢明霁的肩头,低声嘱咐:“使出你浑身的本事与他打,打趴下、打伤也无所谓,只一条,别见血。” 父亲是认真的吗,这可是太子啊! 浑浑噩噩的,谢明霁拿着一杆长枪,上了演武场。 如今见这贵公子要与世子爷过招,一个个也都围上来看热闹。 “谢家枪法百年传承,我看这位俏郎君要输咯。” 议论间,演武场上的二人已互相行礼,乒乒乓乓过起招式来。 只见宽敞的的演武场上,尘土随着两道矫健的身影腾跃而飞扬,二人手中的长枪仿若蛟龙出海,交锋之间,枪尖破空,铮铮作响,气势非常。 “是啊,小世子的谢家枪已是军中一绝,未曾想这位郎君真人不露像,竟有这样的好本事。”将了!” 台下肃王看着二人比试的身影,目光很是复杂。 若全力比拼的话,长子仗着过往经验,怕是也只能算个险胜。 若当年带回北庭,想来也能练出个威震四方的大将军,自家长子有了个对手,没准也能更加刻苦上进。 打了个平手。 肃王也没多说,只转过脸,看向同样溢着热汗、反衬得面白如玉的裴琏:“殿下的枪法不错。” 还没等侍卫将长/枪拿走,便见肃王拿过谢明霁手中的枪,走向裴琏:“不知殿下可有余力,与臣过上几招?” 想来老丈人已经知道来龙去脉,这是借着过招,替明婳出气。 到底是他有错在先,负了谢家的期望。 肃王微不可察哼了声。 到底是储君,又是故人之子,若真见了血,回头也不好交代。 打了几棍,他也瞧出裴琏是由着他打,不禁冷笑:“亮出你的真本事。若你能打赢我,我反敬你是条汉子,而不是个只会对妻子冷言冷语的窝里横!” 裴琏只觉脸庞热辣辣,仿佛兜头被扇了数个巴掌,再想到从前的倨傲轻慢,心下愈悔。 徐家枪法的确精悍犀利,但在沙场驰骋多年的战神肃王面前,也只有老老实实挨打的份。 王爷这是疯了,还是真打算反啊? 【90】 彼时正是午后, 风雪初停,明婳乌发轻挽,一袭家常的碧荷色袄裙, 与肃王妃坐在廊下烤香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