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离开荣国府南下回乡后, 荣国府似乎也忽然暗淡了几分。 别人倒还罢了,唯有宝玉整日怏怏不乐,打不起精神来, 便是袭人晴雯等人百般逗他玩乐,他亦不理, 只在心里盘算着过些日子便叫祖母再去接黛玉回来。 琳琅不解,问道:“怎么如此说?” 琳琅看着她美丽晶莹的脸庞,忽然笑道:“他不过是喜聚不喜散罢了。你不必羡慕林姑娘能与亲人团聚。依我看,你十之八九便是甄家的英莲姑娘。” 琳琅摇头道:“怎会是空欢喜一场?纵是不在了,你也知道你是有名有姓的。” 过了一会子,琳琅问道:“你在我兄弟那里如何?” 说到这里,不免感恩戴德,道:“若不是遇到奶奶,我哪里有这样平静的日子?虽说薛家有百万之富,吃穿都比一般官宦人家还好,待我也和气,可哪有这样自在?” 她携着黛玉所增之书籍笔墨回家后,略逗留了几日,采买各色丝线绣花针,又将素日在娘家穿戴的衣裳收拾出来,七八成都要带回去,又留了一些给香菱。一切收拾妥当,方踏雪来跟贾母和王夫人辞行,这一回,怕是一年半载再难回来了。 琳琅点头应下。 凤姐叹道:“看她的光景,虽未甚添病,可那脸上身上的肉全瘦干了,怕是不好,一应后事都预备起来,冲一冲便好了也未可知。” 众人忙上前捶肩抚胸,拿了帖子去请太医,忙活了一阵子,开了方子吃了药才好些。 蓦然回首,忽见惜春嘴角掠过一丝冷嘲。 琳琅也曾见过秦可卿,鲜艳妩媚,纤巧袅娜,身兼宝钗黛玉之所长,但因为年纪较长,身形早成,更显得风情万种。虽说她只是秦业的养女,来历不明,但她天然一段风流,先天一抹秀色,上下贵贱若干女子竟无人能及。 这些丑事她亦有所风闻,只是装作不知罢了。 也难怪她虽是宁国府的嫡长女,却从来不回宁国府,跟贾珍尤氏夫妻也十分疏远。 王夫人和凤姐见了,忙劝道:“宝玉快别惹老太太伤心了!” 众人见了,忙命袭人晴雯茜雪等人服侍宝玉在贾母房里的暖炕上睡下。 出了贾府,又零星下起雪花来,在空中犹若坠落的琼花,十分好看。 如此算来,杨家一月的俸禄便有三十石,折银十五两。 琳琅递上荷包给来人,恭恭敬敬地将其送了出去,回来后方道:“如此岂不是甚好,奶奶也不必担忧家里的钱不够用了。” 杨海将敕命文书交给琳琅,以备搬家定居后供奉起来。 琳琅忙福身道谢,唬得他们连连避让自称不敢。 琳琅这才明白,为何当初杨海送她的东西里并没有珠宝金银,原来如此。 牛冲憨厚道:“嫂子,你人真好,还不嫌弃大哥。孙千总上回分到几个花瓶拿家去。不想把他媳妇气得不得了,当时就摔碎了,后来就只要珠宝物件了。” 琳琅的衣物首饰针线古董书画笔墨书籍都已装箱,整整齐齐地码在车上,下剩杨奶奶和杨海的衣裳都不甚多,两口箱子便装满了,又有几件小家具和摆设都装箱上车。好容易收拾妥当,杨海便将钥匙递给来送行的蒋玉菡,请他偶尔打发人来收拾打扫一番。 琳琅又拉着他,递给他一个小匣子,低声道:“我想着过一二年京城里木头砖瓦怪石帘栊摆设等物十分好卖,怕要翻几倍的价,我的压箱钱也用不到,你拿去叫人拣好的采买回来存放着,只管拣建造亭台楼阁花园子能用的东西买,等价钱涨后再卖出去。” 几个妃嫔娘家悉数竭尽所能建造省亲别墅,那些木料砖瓦的价钱自然水涨船高。发一点子小财罢了。 琳琅胸有成竹,笑道:“你只管去,这些东西能存放,亏不了,便是亏了,也亏不了几个钱。” 他才将匣子贴身收好,忽然问道:“姐姐把压箱钱都拿给我,自己怎么办?” 蒋玉菡满腔狐疑,仍旧答应了。 山路崎岖,马车十分颠簸,琳琅也只得忍着。 数十个士兵呼啸一声,簇拥而至,他们只知道杨海娶了亲,但却不知他媳妇竟如此美貌,言谈举止自有一股高贵气度,忙抱拳笑道:“这位必是大嫂了罢?杨奶奶好,见过大嫂!” 众人个个称奇,均十分艳羡杨海的福气。 众人齐齐应是,利落地忙活起来。 这所院子十分阔朗,约有十三间半房舍,前厅后舍俱全。 西面三间给杨海和琳琅居住,琳琅的嫁妆都放在那边,因东西实在是太多,一间做卧室,一间做中堂,一间做书房,又有几件桌椅家具放在客厅里,故整理的时间便长一些。 南边四间半的一间做厨房,半间放杂物,三间做下人房,由苗青、毛大两家居住。 这日一大早,她们正聚在一起说话,忽听有人道:“杨千总家的老太太和媳妇来了。” 她们只远远地看到一口又一口的箱子搬进去,那些箱子不是螺钿红木的,便是描金红木的,还有樟木箱子,打造得极为精致,光看箱子就知道价值不菲了,也不知道里面都装了什么东西,更有一口箱子沉重得须得三四个人才抬起进去。 一个容长脸儿的妇人对一个身穿半旧猩猩毡斗篷的妇人说道:“孙嫂子,你看如何?” 随即有人纳罕道:“竟比孙嫂子的还多?难道竟是极富贵人家的千金?都说杨千总娶不上媳妇,两三年前不知为何忽然定了亲,一走就是两年半,今年才回来,请假完婚。若不是看着那么多贴着红双喜字的家具抬进来,咱们还不知杨千总已经娶媳妇了。” 容长脸儿的妇人道:“她就是杨千总的媳妇?” 连陈氏尚且自忖不及,更别提别人了,都怔怔出神不语。 指着琳琅笑道:“这是我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