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玉菡笑道:“吃完饭再写这信罢!”遂设宴款待姐姐并姐夫。 琳琅看着她, 不觉想起脂本红楼梦里关于香菱的一段评语:“细想香菱之为人,根基不让迎探, 容貌不让凤秦, 端雅不让纨钗,风流不让湘黛,贤惠不让袭平。”如此综诸钗之长的女子, 端的世所罕有, 难怪粗俗无知如薛蟠亦觉得不俗。 饭后, 众人移步书房, 杨海写信前向琳琅问道:“那甄家底细你可知道?” 杨海笑道:“既然有名有姓有原籍,又在本地有名声,虽过去将近十年,总有乡邻还在,便是打探也容易得紧。”遂修书一封,蒋玉菡令老赵送至驿站传递。 琳琅暗暗一叹,也不知那封氏是否还能找到,按十年前甄士隐年已半百而封氏亦小不了几岁来算,她如今也有五十好几了,想必其父封肃也早已年高德薄,是否尚在人世,亦未可知。也不知依靠老父的封氏又是何等生活,或香菱认母回去也不知何以为继。 她只是不忍这样一个冰清玉洁天真娇憨的女子落得致使香魂返故乡的结局罢了! 琳琅叹道:“你先穿着罢,改日再做新的。” 蒋玉菡听了,忽道:“我这里没个人缝衣制鞋斟茶递水,这香菱姑娘却伶俐,极俊雅标致的人品,未必适应了乡村山野,姐姐不妨将她留在这里让赵婶教着,岂不是两全其美?” 况且自己的姐姐新婚,蒋玉菡也不愿一个丫头过去夹在中间,终究没意思。 香菱迟疑了一会,并不反对,轻声道:“倘若那薛大爷找上门怎么办?” 蒋玉菡问明缘故,笑道:“你不必担忧。这是什么地界儿,也是他能来撒野的地方?纵然他敢去西山逞能,也不敢来这里。虽说这左邻右舍与咱们家亲厚的多是寻常百姓,可咱们家前头是一连三座王府,后头是叶御使家新买的房子,叶御使家旁边是刑部张尚书的宅邸,平素来巡逻的士兵便比别处多几倍,这也是我们住这么多年依旧平安无事的缘故。” 琳琅叹道:“好歹,你也远着一些,成日家黑天白日地闹,终究不好。” 蒋玉菡笑道:“姐姐这几日不在城里,因此不知。昨儿个老圣人退位,正亲王爷已经登基了,尊主子娘娘为皇太后,尊老圣人为太上皇,又封恭亲王爷为恭敬亲王,七爷为忠顺亲王,故此七皇子府成了忠顺亲王府。哎,仍然不是三座王府,竟是圣人潜邸并两座王府。” 心中不知想到了多少事,琳琅忙问道:“七爷既然封爵,你可去贺喜了?” 琳琅心中已有了主意,道:“我有一件东西,权作贺礼罢!” 果然,琳琅将一件绣图亲手交给他,嘱咐他以此为敬贺之礼,方与杨海回村。 薛姨妈气得直哭,道:“若不是为你了这讨债的命根子,我何苦来着?” 薛蟠冷笑道:“如何就是一片为我?倘若真是为我,就把香菱找回来!” 见他梗着脖子直嚷着要香菱,薛姨妈气得左肋发疼,好容易忍住了,恨道:“倘若不是怕连累到了你,我何苦撵她走?纵然生得好,可带着不祥二字,什么好处都没了!那乡绅公子买了他,被你打死了,你得了她,咱们合家进京原为了你妹妹待选来的,谁知竟落选了,这桩桩件件难道你竟没看到?自她来后,家里何曾有过顺心的时候?” 宝钗听到薛姨妈提起亡父,也不禁滚滚落下泪来。若她父亲还在,他们家哪能如此缩减下人地进京,自己如何会落选?哥哥又如何无人管教? 薛姨妈方止住泪,抬头问道:“真不要了?” 薛姨妈登时便喜欢起来,道:“只要你看中哪个,我给你钱再买去。”看中了一个人,妈给我些首饰,我好送人。” 薛家豪富,薛蟠也不在意,袖在手里便出门讨金官欢喜去了。 薛姨妈苦笑道:“这个理儿我如何不知?只是你哥哥那性子,若不依,闹得阖府皆知,咱们家又能好看了?只可惜我儿从小儿就有能为,花儿粉儿也不爱,一心为我减忧,偏你这个哥哥不争气,若他能争气,咱们家何以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