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听了,道:“姑娘仁慈。”去扶那少年,细细打量,生得剑眉星目,倒颇英挺壮硕。 旁人未见她的形容,只见帘内伸出一段皓腕如玉,纤指如葱,竟与空中飞雪颜色无异。 车夫取下百文钱付了诊金和药钱,下剩的钱交给那少年,道:“姑娘和相公给你的,付了诊金和药钱,还有九百个钱,拿着养伤罢,好好儿的哥儿偏跟人打架!” 琳琅听得好笑,隔着帘子淡淡地道:“不必了,好生养伤才是正经。走罢!” 雪随风舞,愈发紧密,车夫说道:“姑娘,相公,已到了集市。” 蒋玉菡不等车夫回答,便说道:“姐姐,我们去喝羊肉汤罢!我跟着原来的戏班子走南闯北时,下雪天最大的愿望就是喝一碗热热的羊肉汤。” 蒋玉菡笑道:“又不是天天吃,我好几个月都没尝过羊肉的味儿了。” 跑堂的先送了热水来给两人洗手,蒋玉菡因要养嗓子,又道:“不许放辣子!” 琳琅放下帘子,蒋玉菡看着菜色食指大动,道:“好香!在府里头跟着师兄吃得虽精致,味儿却不及一碗羊肉汤来得自在。” 蒋玉菡拿汤泡馍,吃得十分香甜。 姐弟两个胃口都不大,吃了十之二三便吃不下了,铺子里车夫还没用完,蒋玉菡拨开窗帘往外开,突然回头道:“姐姐,我们吃不完的东西,散给他们吃可好?”手往窗外一指,琳琅看去,却是两个贫苦家的孩子正对着羊肉铺子咬手指流口水。 蒋玉菡挑起帘子,对那两个孩子招手道:“过来,给你们肉吃!” 琳琅见状笑道:“他们怕你不安好心呢!倒谨慎。” 蒋玉菡道:“从前我也和他们一样,除了逢年过节就盼着有口肉吃。” 蒋玉菡笑道:“现今已经极好了,吃得好,穿得好,还有什么值得抱怨的?”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下去,看着雪中路人,相顾无言。 蒋玉菡跟着戏班子走动,倒不甚稀奇,琳琅却从来没逛过街,趁着难得的机会看得全神贯注,从车夫口里也了解到一些物价,正值盛世太平,一升白米七八文钱,一斤白菜不过一二文,一斤油十文,鸡蛋三文钱两个,普通绫罗绸缎绢纱罗,每匹不过一两二三钱,贵者二两五六钱。车夫一家五口,一日吃饭用度三四十文,已算丰衣足食了。 琳琅此时方知,为什么自己打点婆子丫头时她们无不喜悦非常,原来还是自己出手太大方了些,怪道刘姥姥说二十多两银子够他们一年的嚼用了。 琳琅心中暗暗警醒,此后得赏须得闷声发大财,除了出门,好衣裳好首饰最好不穿戴出来,平时穿得半新不旧就行了,虽说自己得赏的次数不及别人,她们年年都能得好几次衣裳首饰赏钱,但耐不住自己得的都是大头,早就有几个眼红了。 琳琅一看旁边铺子里摆着的可不就是桃花坞木刻年画,色彩绚丽,喜气澎湃,她前生幼时亦是常见,不禁生出一抹思乡之情,下车买了一些回去贴在屋里。 逛了一个多时辰,不过花了二三百钱,包了好大两个包袱。 琳琅笑道:“好容易出门一趟,买了些小玩意,拿几件去哄孩子!” 琳琅大为放心,跟着笑了。 燕窝和茯苓霜琳琅看得很稀奇,前生的自己没吃过这样顶级的燕窝,虽然跟了王夫人几年,见过好东西,但不是自己的,她又不爱吃王夫人剩下的,都散给别人了。滚的牛奶冲了一碗茯苓霜,方用毕,忽见鸳鸯捧着一盆重瓣水仙进来,点着宣石,放在案上,拉着琳琅悄悄地道:“好姐姐,我才得了一个要紧消息,特来告诉姐姐一声儿,好叫心里有个底。” 鸳鸯道:“昨儿个晚上我在老太太屋里伺候,听老太太跟大姑娘说话,年后就给大姑娘请宫里的教养嬷嬷来教规矩,后年开春送进宫里待选女史,到时须得选一个贴身丫头跟着,容貌不能太好,手却要极巧,要在抱琴、踏雪、鸣凤和姐姐四人中选呢!” 鸳鸯道:“怎么不真?老太太说姐姐针线好,在宫里能帮衬大姑娘做活孝敬主子们,还说等过了年就让姐姐去服侍大姑娘,一处跟嬷嬷学规矩,一年后就跟进宫去。” 琳琅没料到自己针线好竟成入选的理由了,虽然原著中说是抱琴随着元春进宫,但谁知道会不会发生变故?可是却有一点是不能入选的,故此她想了半日,轻声道:“好妹妹,多谢你来告诉我,只这件事千万不可让人知道了。” 琳琅胸有成竹地道:“放心罢,我自有主意,横竖还早着,未必就有我。我昨儿个买了好些轻巧玩意儿,正说送过去,可巧你来了,挑些好的叫婆子拿过去孝敬老太太、姑娘们,自己也挑两个顽!”又将茯苓霜包了一包与她回去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