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善保所料,福康安将承运司三个月盈利的折子上表,马上有人盯上了这块儿肥肉。 承运司既然单独划出一司,那该备的郎中、员外郎、主事,都要备起来,这里头更牵扯了人事调动、权利纠纷。 福康安谦道,“儿臣学政务时日尚短,还得请诸位大人教我。”上位者不必着急表态,先听臣下意见。 傅恒是个极沉稳的人,温声道,“如今承运司不过成立三个月,成绩虽好,奴才以为还是再观察一段时日为妥。待满一年,观其成效,挪入户部不迟。” 刘统勋道,“臣也认为,现在议此事尚早。不过承运司三个月收入就有六十万两,一年收入可观,如今只靠几个笔帖式支应怕有草率之嫌。臣启万岁,当派几个老资历的主事过去主持承运司的帐务审核。” 不论是私心、还是公义,承运司必要进监察之人。 所以,内阁的意见是:承运司要不要迁回户部,这事儿不重要,但您得允许往承运司派几个监察审核的主事。 快过年了,福康安在重华宫置酒,请了善保、丰升额、王杰、布达赉一道吃酒。 王杰面上似有些担忧,福康安已道,“我已经跟皇阿玛请示过了,这几个月承运司的事,我没空理会,都是你们在忙,年前,请你们吃顿酒而已,皇阿玛已经允了。” 福康安笑,“我不过是空谈,若非丰升额、伟人尽心筹划、布不分昼夜训练船上兵士,哪有今日成效?我心里明白,咱们就别客气了。”举杯,“谢不谢的话就不说了,来,咱们先喝一杯。” 福康安笑看善保,打趣道,“这小子以后是我外甥女婿,我这是替外甥女立规矩呢,省得他骄矜自大。” 福康安这人其实收买人心很有一套,首先,为主不贪功;其次,不贪财;其三,不摆臭架子。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触类旁通。 王杰肌肤白细腻,如今已年过不惑之年,仍是面容俊雅,真正的美大叔。闻言眉目舒展,笑道,“只是有一样,男女有别,若是开譬舱室,一船拢共送不了几人,倒叫人为难了。” 丰升额笑,“倒可以先改装两条船试试。” “还有一事,户部会派一位主事到承运司,”福康安眼睛扫过三人的脸孔,只有布达赉微微惊愕,丰升额、王杰皆是恬淡无波,布达赉也未多话,福康安道,“主事一职应设二人,底下几个笔帖式,哪个做事精干些,报给我,提为主事。” 笔帖式是低至八品的小官儿,主事则为正六品,中间相差四个品级,用一步登天形容,并不过份。 丰升额也非跋扈的性子,你避一尺,我让一丈,“那奴才和伟人兄拟出名单来,殿下钦定才好。” 最终丰升额卖了个人情予善保,将董鄂丹渝的名子置在首位,福康安随手一圈,董鄂丹渝直升正六品主事。 董鄂丹渝唇角微向上抿着,回家与父母说了升官的事儿。 董鄂岚也自欣慰,虽尚不明内情,也猜与善保有关,温声问,“你有没有先去你姑妈家跟善保道谢?” 董鄂岚的脸刷的拉老长,不悦道,“你们一块儿进承运司的笔帖式,哪个就特别高别人一头呢?谁没点儿关系?你想想清楚,凭白无故的,怎么就轮到你升职?七阿哥提拔你,是瞧了善保的面子。你去不去是一回事,善保在不在家是另外一说。这么大人,一点事儿不懂。”话到最后,已添了几分冷厉。 董鄂岚未置可否,问道,“你可知是何缘故忽然将你提成了主事?司署之中,常例是设两位主事,笔帖式里只提了你一个?” 董鄂岚默然一笑,“这就是了,既然你做了主事,遇到什么不懂的,要多去问问善保。” 董鄂岚心里叹口气,对妻子道,“你先出去,外间儿不必留人,我跟儿子说些差使上的事儿。”着丫环们看晚饭去了。儿子升职,晚上定要做几个好菜。 “儿子明白,阿玛说这个做什么?”董鄂丹渝未及弱冠,心事还瞒不过董鄂岚。 “我,”董鄂丹渝自视有几分本事,可阿玛的话似乎直刺到心坎儿,董鄂丹渝顿时失态,脸色青白交加,董鄂岚再道,“如果换了善保听了我这话,估计他连根眉毛都不会动一下。” “一个人,吃多大的苦,就有多大的本事,”董鄂岚语重心长道,“你要如何跟他比呢?你父母俱全,一路安稳,嬷嬷小厮丫头们奉迎着长大。他呢?回京后,你也听说过他与前吏部尚书索绰罗家的官司吧。他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走到今日,想他死的人都死在他的手里,别说你不如他,我也自愧不如他。” 董鄂岚自若一笑,“这也只是实话,我出身不算好,却也比善保强。多年来一直外任,熬到这个年岁也只是从二品布政使,不比他君前当差,简在帝心。” 董鄂岚似知他心中所想,道,“就算是运道好,那也只得说老天格外眷顾他,既然是上天都眷顾的人,我们更该顺应天意而为。”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董鄂岚正色道,“为何我要给你聘你表妹为妻,一是你表妹知根底,亲上加亲。第二,就是看重善保这层关系。不然,这主事一职落不到你头上。” 董鄂岚开导了儿子半夜,将其中利害都掰开嚼碎的给儿子分析。第二日,董鄂丹渝虽精神稍差,不过心情平静许多。落衙后就去给钮祜禄家给姑妈请安,顺道说了升职的事和一连串感激善保的好话,董鄂氏自然欣慰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