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娘!俺回来了!”
文龙大步流星,从弟弟家赶回来,刚跨过院门门槛就大声喊起来。
“文龙,早害饿了吧?快上屋来,吃饭吧!”于傅氏殷勤地招呼着大儿子。
文龙一走到东间屋,就看见娘和媳妇儿已经拾掇好饭菜等着他了。
“哎——”他痛快地答应着,抬腿儿就要上炕。
“别——上来,先去洗洗手。”蔡晓不假思索地推了他一把。
“就你——事事儿多,不干不净儿,吃了没病儿!”于傅氏瞅了儿媳一眼,“啪”地一声放下筷子,挺直了腰,小声咕哝着。
“娘,‘饭前、便后要洗——手!’连小学生都知道这个理呢!”蔡晓耐心地解释着。
“哼……”于傅氏闭紧嘴,脸一扬,斜眼瞅着虚棚的一个角儿,从鼻子里重重地发出不悦的音节来。
……
文龙看那婆媳俩又要开掐,赶紧出去洗手,蔡晓的富有魔力的声音如影随形:“别糊弄自个儿,用肥皂使劲儿褪褪,记住了——啊?”
“嗯——记住了,你整天给我‘老和尚念经’,俺都背过了!”文龙嗬嗬笑着说。
“就你事事儿多!”于傅氏瞪了儿媳一眼,重复道。
蔡晓头一低,恍若无闻。
……
文龙驮着媳妇,蹬了冒三个小时的自行车,汗出如浆。行前,在丈人家喝的两碗稀粥,早已随着汗液,顺着大大小小的毛孔,跑到爪哇国里去了。这会儿,就觉得前胸贴上后背了。他麻利地洗了洗手,搁空气中甩了甩,挟在腋窝里来回蹭着,走进屋来。
蔡晓一抬胳膊,从“湘妃竹”搭杆儿上抽下毛巾,转过身,刚要递给丈夫,一回头,就被他新创的揩手动作所惊,目瞪口呆。
她不由脱口而呼:“你——!……”无意间扫到婆婆阴沉沉的脸,又立马住了口。
她讪讪地缩回举着毛巾的小手,抿紧嘴唇,落低眼帘,暗自压了压气,终是欲言又止。
这个文龙,太——可气了!就在大前天,他在衣服前襟上擦手时,就被她抓了个现行。
当时看他一副“今后——坚决改!”的诚恳“认罪”态度,心一软,小手一抬,就将他轻轻放过了……
想不到啊,这小子——竟然还会玩“狡兔三窟”,不动声色间,就将作案地点转移到隐秘的腋下去了!“哼!”看我晚上怎么收拾你……
就像正在进行的化学反应,被突然投加了催化剂,蔡晓的胸中怒意翻滚,默默发着狠,脸面上,却容色不变。
……
而此刻的文龙,根本顾不上推敲蔡晓的内心活动,饱暖才思其它,吃饭最大,他是真饿坏了!
也不脱鞋上炕了,就垂着双腿儿,侧坐在炕沿儿上,拿起筷子,眼睛盯着饭菜,拉开架势,就要开吃……
“给!”蔡晓把一大碗温开水捧到他面前,不容置疑地说:“饭前先喝汤,胜过生病开药方”。
看看于傅氏,她又轻轻晃着头,摆出一付狐假虎威的架势,得意地补充了一句:“我听——咱娘说的!”
于傅氏目瞪儿媳,一言不发。
文龙接过水碗,“咕咚咕咚”喝了个底朝天,放下碗,眼睛死死盯着媳妇的笑脸,问道:“娘——!这回可以吃了吧?”
“给!快吃吧!”于傅氏探过身子,赶紧递给儿子一个热乎乎的大饼子。
刚呼的棒子面儿——饼子,还带着焦黄儿的——噶扎儿。文龙接过来,张嘴就是一大口,牙齿使劲嚼巴着,舌头快速搅拌着,味蕾大开,那——滋味——,又香又甜。
新腌的萝卜条儿,半干不湿,就上一小口儿,又咸又脆。
再狠狠逮一口自己浇灌的高密大葱,甭提多开胃了。
文龙一鼓作气,接连吃了三个大饼子,动作才略微慢下来。紧接着,他又捧起白瓷碗,喝了满满一大碗水,这才拍打拍打鼓鼓的肚子,心满意足地打起饱嗝儿来——。
……
蔡晓刚把饭桌子端到当门去,正刷锅洗碗呢,队员兰传厚就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脱口就问:“弟妹——!文龙在家吗?”
“小兰哥啊,文龙在东间炕上呢!”蔡晓笑着回答。
“传厚,啥事啊?进屋里坐吧!”门帘高挑,文龙从屋里迎出来招呼着。
“文龙,我哥不好了——!你快派个马车,送他上医院——去吧!他昨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