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首先扑入眼帘的——是相貌平庸的表姐——陈雪梅,只见她红扑扑的圆脸蛋儿上,一双细长的眼睛稍稍眯缝着,两只调皮的嘴角儿微微上挑着,安安静静地打坐在他身侧的火炕上。
见他大睁着迷糊的惺眼死盯着自己,立刻将上身儿倾向他,放大了脸庞,加深了笑意,“嘻、嘻、嘻”地问:“继祖,做啥仙儿梦了?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的?”
继祖闻言,就像遭遇反弹的弹簧一样,“突”地折身而起,得亏雪梅抽身儿快,不然保准儿撞破她的小鼻子儿。
双手齐上,继祖赶紧擦擦眼睛,往前探了探头儿,睁大眼再瞧,心道:“噢!确实是表姐,不是梦。”他在心底儿深深叹了一口气:“哦——是梦——也早该醒了!”
他现在不仅要面对现实,还要时刻提防表姐的刁钻“迫害”了。
“表姐,你什么时候来的?舅舅和舅妈也来了吗?”继祖摸摸自己的鼻子,还真有点儿疼,难不成表姐刚刚真的捏自己了。
“爹娘没来,我自个儿跟姑姑来的。”陈雪梅偷眼儿看着继祖的小动作,极力压着笑,一本正经地说。
“噢!”继祖松一口气儿,暗道:还好,应该没有发生他想象的事情。
“继祖,刚才睡着了还笑的‘哈哈、哈哈……’的,梦到娶媳妇了?”雪梅揶揄着。
“瞎说,谁——娶媳妇了?”继祖“外强中干”地抬高声音反驳着。继而垂下眼帘心内嘀咕,“这个表姐,都快成精了,连人家梦里的事儿都知晓呢……”
“哈!嘴硬,我一猜就着。娶媳妇是好事儿——啊!可你后来——怎么又哭了呢?”表姐不给他喘息之机,乘胜紧追着审问。
“才——没猜着,谁哭了?全是胡说八道!”继祖反驳着,不由自主地又抬手轻揉了揉鼻子,歪过头儿,怀疑地看着表姐问:“刚刚是不是你拧我——哼——鼻子了?”
雪梅哈哈笑起来:“无聊吧,拧你——!我干嘛拧你的鼻子?难不成还跟小时候一样,给你擤——鼻涕?”雪梅说着,还夸张地做了一个擤鼻涕的动作。
“哼——,哼——”,继祖嗤哼着鼻儿,试探着长抽了两抽,“咝——”,讪讪地咕哝:“没拧?奇了怪了!那我的鼻翅儿怎么这么疼呢?”
雪梅抬手拿过身边的小布包儿,放在膝盖儿上,打开,取出两双鞋垫儿,递给他说:“得了,快得——了吧,别管谁拧你的鼻子了!看——!我亲手给你纳的,来——垫上试试,看合不合脚儿?”
继祖不知表姐又要出啥幺蛾子,犹犹豫豫地从她手中接过鞋垫儿来。
他低头儿看了看,一付绣的“红梅迎春”,另一付绣的“喜鹊报喜”。
不由暗暗思忖:“一个红梅、一个报喜,看来,俺和表姐的亲事儿是‘板上钉钉’了!”
雪梅推推他:“傻愣着干什么?快!垫上试试!”
“咹?不用——试了——吧!这么精致的东西,谁舍得垫在臭烘烘的脚底儿下?”继祖低着头儿,翻来覆去地来回审视着手里栩栩如生的绣品,忍不住啧啧赞叹道:“想不到,雪梅表姐不仅嘴巧,手也巧得很哦!真应了那句话儿……”
“哪句话呀?”
“‘真人不露相’——呗!这么多年,表姐隐藏得——还挺深,是吧?呵呵呵……”
雪梅抬手遮着小嘴儿,头儿一歪,也“哈哈”笑着说:“得继祖夸奖,还真不容易唻!这么些年,头一回儿呀!乍猛丁儿——的,哎!俺还真有点儿不适应啊,哦——”
出其不意地,她在继祖前胸擂了一粉拳,劈手一把,夺回一付鞋垫儿,下到炕前里,拿起继祖的大鞋子,亲手铺垫好,对着他一扬头儿:“好了!下炕儿——来,试试吧!”
继祖依言爬下炕,一边弯腰穿鞋,一边“嘁、嘁、嘁……”地低头窃笑起来:“‘红梅迎春’啊!表姐,‘恭敬不如从命’,那俺可就把‘雪梅’踩在脚底儿——下了,你可千万别反悔哟——!”
雪梅突然反应过来,上前一步,抬手儿给了继祖低着的脑袋瓜儿一下,咬着牙拉着长音儿道:“小——表弟儿,你——怎么也学坏——了!”说完话,一扭腰儿,举手挑起门帘儿,一溜风儿地飘走了。
继祖平生第一次占了表姐的上风儿,“哈哈哈哈……”愈发得意地笑出响声儿来。
也不知是不是继祖的错觉,他隐隐有感,表姐对待他的态度与以前相比,迥然大异——了。
他摸着脑袋反思——
对话时,不跟以往那样与他“针尖对麦芒儿”了。
对视时,目光柔和,再不见往日的凶狠了。
就连一块儿吃饭时,也开始处处谦让他了。
……
你再看看,眼下大家围着一个桌子吃午饭的情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