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帘布卷了起来, 让风可以从小格子间吹进来, 削去几分本是密闭空间的浑浊与沉闷。池柚鬓边的碎发被风撩动了两下, 她在沉睡中举起手挠了挠侧脸。隔壁黎青和宋七月的帐篷还亮着光,在黑暗中很显眼。两个人的剪影映在帐篷侧面,像是抱在一起看手机或是平板。爱情主题的电影声音微弱传来, 依稀听见什么我爱你你不爱我的台词。白鹭洲怕惊醒池柚,没有把她放进睡袋里,只让她躺在睡袋表面,给她盖了一层毯子。*帐篷不比海边别墅的房间。在别墅, 两个床离得很远, 中间还会有床头柜。床头柜上放着包和水壶,两边都躺下来时柜子上的杂物会隔绝所有视线,夜晚的人们再怎么辗转反侧,也看不见对方的脸。她们此刻却没有了床头柜, 离得很近。近到白鹭洲只要伸出手, 就可以帮池柚拂开侧脸上的碎发。白鹭洲之前在心里想过,就算让池柚和自己住在一起, 在房间里距离够远, 池柚也不会冒犯进自己的私密范围。可这顶帐篷,似乎打破了她的私密范围。她庆幸池柚在进账篷之前就已经睡着了。如果池柚这时候还醒着, 她可能真的会难受到需要坐到账篷外面去。从小到大,因为那条残疾的腿, 她生命中的亲缘情缘都寡淡得让她心如止水。长辈们不怎么亲近她,她也没什么朋友,大部分时间都自己一个人待着。所以她习惯了孤独,习惯了在空间内独处,那些俗世期待的热闹,反而会让她感到不适。白鹭洲翻了个身,目光不经意地落向近在咫尺的池柚。帐篷里没有亮夜灯,很黑。但有一缕月光从窗口洒进来,铺在了池柚的脸上。池柚很轻地呼吸,身体浅浅地起伏,睡着了也是一样的乖巧,几乎不怎么翻身。睫毛长长地伏在下眼睑上,鼻子秀气,嘴巴也秀气,皮肤白得仿佛裹了层牛奶。如果呼吸得深一点,就可以闻到她头发间清甜的香气,像是某种水果,也像是某种生葶状草本小花。沉睡的池柚,安静得恍若一片月光下的秋花园。白鹭洲想象起这片秋花园升起太阳的样子。如果池柚睁开双眼,就是最好的太阳。半晌,白鹭洲忽然意识到,她想象着池柚睁开眼睛的场景时,自己并没有觉得哪里难受。她翻了个身,仰躺着,看向头顶的帐篷布。helliphellip为什么呢?是因为她知道,池柚很懂事,就算醒来了也不会吵到她,只会柔软地看一会儿她,然后就转过身去继续睡觉吗?还是因为,她明白池柚对她的追逐一直都很有分寸,也很尊重她,只要她表达一点不舒服,池柚就会自觉地退到让她舒服的距离?又或是因为,其实她自己也根本不在意池柚以醒着的状态躺在她的身边。就算吵一点,没有退开距离,她也不会觉得难以忍受。很安全。她脑子里又出现这个词。尽管这个词语出现在喜欢解剖生物的池柚身上显得有点荒谬。但白鹭洲十三年前就知道,池柚的天性里有一把刀鞘,不仅是对世间所有人,更是对她。她也一早就发现了池柚对她的百依百顺,而后很久,她回想起来,更意识到了池柚对她的这份纵容有多广阔。池柚好像,可以任由她将她们两个的关系摆弄成任意样子。她冷漠高远,池柚就耐心地做一个温柔的追求者。如果她愿意接受对方,池柚就会立刻和她在一起,成为全世界最好的陪伴者。她不愿意接受,池柚就离开。而她既不愿意接受、也还是想和池柚保持联系时,池柚也甘愿答应她,改变她们的关系,去努力喜欢别人。池柚就像一只很乖很乖的小猫,你把她抱到沙发上,她就在沙发上卧下。你把她抱到地板上,她就在地板上蹲住。你把她放在哪里,她就停留在哪里。要是有一天你呵斥她走,她也会听话地消失在第二天的清晨。可是小猫也不会走很远的,你一叫,她就又回来了。你说别进门,她说,好,不进。你说,别进门,也别走。她说,好,不进门,也不走。白鹭洲发现,被池柚爱着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如果池柚对她的感情是ldquo爱rdquo的话。她从未想象过自己有一天会拥有一段爱情,因为有着血脉相连的亲情都让她如此失望,她难以想象一段没有任何原始纽带的感情能有多么令人向往。男的也好,女的也好,她过往的追求者们表过再真诚的衷肠,最后也不过是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悄然放弃。可是池柚对她的守望太坚定了,三年,这么久,足以一对小情侣分分合合暧昧拉手亲吻上床许多次的时间,在她一次回应也没给的前提下,池柚都从不曾改变过心意。她从未被这么坚定地守望过。或者说helliphellip她从未被这么坚定地选择过。她开始有一点能想象和池柚谈恋爱的样子。如果池柚真的爱她的话,她们在一起,她就会很安心。她会觉得这是一段大概率不会分手的爱情。她将获得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只有池柚这个人才能带来的安全感。她们的生活会很和谐。虽然她厨艺很好,可是她很多时候都懒得做饭,她可以和同样厨艺很好的池柚商量着能不能一三五你做,二四六我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