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西嘟囔道：“你不要告诉我，他留给我的东西就是那些画？” “见过一部分。”翠西回答说，“那段时间……我每星期去他的画室，他请我当他的模特。” “每小时一百个杜比吧，”翠西说，“我记不清了，可能更多。” “是吗，我不太清楚。”翠西含糊地说。 翠西吓了一跳，她惊慌地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地否认道：“不，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过了一会儿，翠西泄气似的说：“好吧，我那时候还很年轻，而且一个人来到杜德，身无分文，并不知道我想要什么。他对我很好，对我说我是他的缪斯，我认为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我后来知道了。”翠西眨了眨她那双美丽的绿眼睛，哀愁地说，“他答应要和我结婚，事实上我并不希望那样，可他坚持要那么做。他哀求我留下来，说他会和他的妻子离婚，为了让我相信他说的话，他甚至、甚至……” 翠西震惊地看着她，像是不明白她是怎么知道的。不过她还是忍不住解释道：“不，那家店从来都不属于我，那家店的产权文件上登记的是泰德的名字。他们约好等他离婚之后，就将文件上的名字改过来，这样就不必担心他的妻子会分走他一半的财产，可是……” “这不能怪我。”翠西红了眼眶，不知道是出于悲伤还是良心的谴责。她从她的手提包里拿出一块手帕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水，哀伤地说道：“泰德威胁我如果不跟他结婚，我将拿不到一分钱。我能怎么办呢？就算我拒绝了他，这件事情也并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温芙淡淡地说：“我打听过了，泰德生意失败，在外面欠了一大笔钱，所以你们才重新回到了杜德。” 翠西：“你为什么不直接去找他？” 翠西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翠西终于反应过来：“你希望我……” “他是我的丈夫。”翠西神色挣扎地说。 翠西坐在桌子前犹豫了很久，温芙并没有催促她立刻做出决定，许久之后，翠西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她皱着眉头，抬头神情坚定地对温芙说道：“什么时候可以签字？” 翠西吐了口气：“三天后的这个时间，我们在商会公证处见面。” “你的咖啡冷了。”有人对她说。 温芙：“您清闲得让我开始担忧起这座城市的未来了。” “既然如此，是什么事情正使您感到痛苦呢？”温芙问。 温芙一顿，一时间没能及时回答上来。她这难得一见的口拙，叫泽尔文心情忽然间变好了一些。他请店员重新为他上了一杯咖啡：“看来你应该已经和她谈好了条件。” 泽尔文：“你不担心她最后和泰德平分这笔钱？” 温芙相信十年前，她会因为金钱而抛弃她的情人，那么十年后，她也会因为金钱而抛弃她的丈夫。 “他还没来得及和她谈到离婚就病倒了。” 温芙听到这句话后，却在长久的沉默之后说道：“但是在我母亲眼里，他在最爱她的时候死去了，她的余生都靠着这点爱支撑着活了下来。” 她用长达十年的缄默来维系着这个谎言，让所有人活在未被打破的圆满过去之中。温南一直疑惑她为什么并不像他那样爱着这座城市，他努力生活，努力工作，希望有一天能够重新回到这里。 泽尔文长久地注视着她：“可你从没问过他们是否愿意活在你编织的谎言里，你自以为是地做出了牺牲，并且从一开始就认为他们无法面对真实的世界。” “所以现实即使残酷，你也会放弃谎言而选择真实？” 温芙沉默许久，最后微微牵动唇角，向他献上祝福：“愿您始终怀有这份面对真实世界的勇气。” 铛——铛——铛—— “啪”的一声闷响，随之而来的是响彻广场的尖叫。惊呼声很快蔓延开来，风中传来人群的议论，夹杂着“科里亚蒂”的名字。 教堂的丧钟哀鸣，罪恶要用罪人的鲜血洗清。 那天早上，许多广场附近的人都目睹了科里亚蒂在圣心教堂的坠亡，这个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很快就传遍了全城。当所有人为这位昔 巡查所在调查这位前任财政官的死因时，从他的书房里搜出了许多匿名信件，这些信件表明了他曾参与三年前那桩教堂刺杀案。通过信中的内容，巡查所确定了那场刺杀案的真正目标是成人礼当天即将被认定为继承人的泽尔文殿下。 长达半个月的时间，整个杜德都处于某种阴云之下。 人们去公爵面前哀求，渴望得到他的原谅，但是公爵病倒了，因为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使他的头疼又加重了。疾病折磨着他，使他变得虚弱而暴躁。当温芙再一次在花园见到他的时候，觉得他仿佛忽然间苍老了十岁。 “公爵现在恐怕无法接见你。”站在门口的仆人对她说。 而三楼顶层的露天凉亭里，塔西亚正在招待她不期而至的客人。泽尔文坐在她的对面，他们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尤其是不久之前的那些传闻，也令塔西亚在今天面对泽尔文时的脸色显得有些冷淡。 泽尔文对她阴阳怪气的态度并不感到意外，相反，他十分平静地说：“我这段时间的确十分忙碌，不过我听说乔希里经常陪您一块儿出席各种聚会，但愿没有使您感觉受到了冷落。” “当然，”泽尔文安抚似的对她说，“这也正是我今天想要对您说的，我想我们之间可以达成某种合作。” 泽尔文用他那双深邃的银灰色眼睛注视着她，温和地说道：“我认为您将是一位很好的盟友。” 泽尔文一愣，随后他笑了笑：“不，不是以婚姻的形式。” “请不要误会，我绝没有戏耍您的意思。”泽尔文起身将她拦了下来，并且诚恳地向她道歉。 “相比于一位出身高贵的妻子……”泽尔文说到这里顿了一顿，他抬眼直截了当地问道，“您有过要成为阿卡维斯大公的野心吗？” “你现在是阿卡维斯有力的爵位继承人，我想再没有人比你更有资格坐上那个位置。” 泽尔文坦言道：“我并不缺少妻子，我缺少的是一位真正手握权力的盟友。” 果然，塔西亚的脸上露出了片刻挣扎的神色，但是很快，她就重新恢复了冷静：“大臣们不会支持我，除了我的母亲，我的背后空无一人。” 塔西亚并不受到他的鼓动，她冷冷地说：“这对你来说当然没有什么损失，对我来说却有可能要赔上性命。” 塔西亚被他的话哽住了，她不死心地问：“你知道我也可以选择你的弟弟成为我的丈夫。” 他的意思很明显，她可以选择和乔希里结婚，那么他将成为她的敌人；她也可以选择回到阿卡维斯继承爵位，那么他将成为她的盟友。而任何一个聪明人，在见识到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之后，都该很容易就能做出正确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