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芙不确定里昂是否知道公爵打算请她陪黛莉小姐一块去画室上课，如果他知道的话，只怕会暴跳如雷吧。一想到这点，她也忍不住扯起唇角笑了起来。 温芙抬起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扎克罗转过身对她说：“还记得我放进信封里的合同吗？事实上，我邀请你来这儿还有一个原因——我希望你能为我画一幅画。” 楼下的花园里，黛莉坐在一张桌子上，面前凌乱地摆满了各种花园里采来的鲜花，她低着头在认真地试图编织一顶花环。 她从那堆鲜花当中挑选出几朵浅粉色的蔷薇，满意地插在她的花环上，随后从桌子上一骨碌爬了起来，如同手中举着的是一顶足以为他加冕的王冠。她郑重其事地将花环高高举起，示意面前的少年低头凑近过来。 温芙就是这时走到了窗边，她看见阳光跳跃在草尖，少年四肢舒展地坐在花园里，他靠着椅背，将手臂搭在椅子上，十指闲散地交握在一起，温柔地注视着面前的女孩，眼角还带着一丝尚未褪去的笑意。春神一定偏爱他，于是指派他作美的来使，叫他被百花簇拥也不显浮艳。 女孩用手捧着他的脸，严肃又努力地对他吐出两个字：“……好看。” 温芙忍不住轻轻笑了笑，扎克罗背对着窗户，注意到了她的神色之后也转过身看向楼下的花园。 “我相信在这幅画上，即使是里昂也不可能画得比你更好。”扎克罗温和地看着她说，“但我还有一个要求，不知道你是否介意。” 第20章 和温芙想像中冷清又严肃的晚餐氛围不同，蔷薇花园的晚餐非常热闹。长长的餐桌上围满了客人，除去公爵一家，每天总有许多意想不到的人会出现在花园的餐桌旁。 没有人对温芙的出现表现出任何的惊讶，就像杜德流传的那句话：即便是城里的乞丐也有可能成为公爵的客人。 他一进门，尤里卡就看见了他，并热情地朝他招了招手。泽尔文撇开脸假装没有看见，他选择了最角落的位置坐下来。尤里卡无奈地转过头和身旁的女孩说了什么，泽尔文断定他一定没说什么好话，因为他说完之后温芙就朝他看了过来，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眼，但依旧让人在意。 晚餐结束之后，没有人立即离开。按照惯例，这种私人聚会通常会持续到深夜，有事的客人会陆续告退，而过了十点之后，剩下的客人则会被安排在花园留宿。 尤里卡再一次向他招手示意，他身旁还有几个空位，泽尔文不得不走到了他的身边。 泽尔文没搭理他无聊的打趣，冷脸在他身旁坐了下来。尤里卡兴致勃勃地对他说：“你没注意到我身旁这位美丽的小姐吗？我还指望会看到你大吃一惊的样子。” “听听，你真的喜欢这样的男人吗？”尤里卡煞有介事地向温芙确认道，“他除了长了一张容易让人原谅的脸，还有什么其他吸引人的地方？” 尽管身处人声鼎沸的餐厅，隔着一个人，身旁女孩的声音依然传到了他的耳朵里，温芙开玩笑地说：“对画家来说这还不够吗？” 一旁的仆人为他们送上了餐后酒，是酒精度数很低的果酒。乔希里也朝他们走了过来，最近正在花园做客的塔西亚小姐跟在他的身后。 泽尔文没应声，乔希里拉开温芙左手边的椅子，两人在她的身边坐下。 “教黛莉小姐画画的老师是里昂先生，我只是陪她上课而已。”温芙解释道。 温芙顿了一顿，她回答道：“或许是因为我会画画。” “或许是因为他们都画得太好，”温芙顺着她的话说，“所以公爵让我陪黛莉小姐一块去上课。” “你太谦虚了。”乔希里微笑着接口道，“你只见过哥哥一次，却能把他画得那么像。”他眉眼冷淡地坐在一旁，像是对他们的谈话丝毫没有兴趣似的。 听见这话，尤里卡忽然间“噗嗤”笑出了声，而泽尔文的脸色显而易见地又黑了一点。 “有很多，”温芙回忆了一下洛拉平时在镇上的工作，“商店会找人帮忙装饰外墙，节日的时候可以画卡片去集市售卖，有时候还能帮忙画点通缉令上的人像……” “如果你描述得十分准确的话。”温芙说。 “我没试过。” 角落里的动静惊动了公爵，扎克罗坐在餐桌的中央好奇地问：“你们在干什么？” 扎克罗却说：“任何人都能成为我的客人，她并不一定非要有什么一技之长。” 很快仆人就送来了纸笔，许多人围到她的身边，事已至此，临阵脱逃比失败更容易招致嘲笑。温芙只得接过笔：“您想让我画谁？” 温芙注意到他用了出题这种字眼，像是俨然已经将这当做了一次对她的考验，其他人竟然也没有对此表示异议。 乔希里既然已经提出了反对，为了避嫌就不好再出面自荐，于是他推选了身旁的女士：“塔西亚小姐也喜欢绘画，又是远道而来的客人，正是最好的人选。” 温芙本以为他会拒绝，却没想到泽尔文沉默片刻之后，竟答应下来：“谁都可以？” 餐厅里很安静，人们围在温芙身后，好奇地盯着她纸上的画，好一会儿只能听见两人一问一答的声音。 温芙握着铅笔的手悬在白纸上，耐心地问道：“男人还是女人？” 温芙又继续问：“长发还是短发？” “多长？” 温芙开始动笔，铅笔滑过白纸发出沙沙的轻响，她低着头问：“眉毛呢？” …… 起初，他的脑海里并没有一张清晰的脸，但是随着她提问的速度变快，他回答的速度也不得不快了起来，那张轮廓不清的脸似乎也跟着渐渐明晰。当脑海中的人拨开浓雾，终于浮现出完整的五官，温芙的提问也到了尾声，笔尖在纸上划过的声音消失了……泽尔文猛的一愣，像是刚从浓雾中清醒过来。 泽尔文忽然感到背上起了一阵颤栗，他看不见她的画稿，只注意到围在她身后的人面面相觑地看着她手里的画，那些复杂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她是你脑海中想到的那个人吗？”扎克罗向他确认道。 “真叫人意外。”扎克罗笑了起来，“不过，又在情理之中，毕竟这张餐桌上的确只有塔西亚小姐最符合你的描述。” 温芙坐在人群中央，有几位围观的客人正点评她的画，少女坐在人群中微笑不语。许久之后，她似乎终于注意到了来自对面沉默的注视，但她的目光微微躲闪了一下，始终没有回应他的视线。 空无一人的走廊传来脚步声，泽尔文从餐厅提前离席快步走到楼梯口时，身后有人追了上来。 “没什么。”泽尔文停下脚步，故作平静地回答道，“我只是有些累了。” 他走近了几步：“到底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