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亚恒顿了顿从她手里接过手帕。 温芙的确不准备去圣心教堂，她要去的地方是教堂后的一间礼拜堂。黄昏的夕阳穿过两边巨大的彩绘玻璃窗，投射到地板上映照出五色的光芒，空无一人的圣坛显得安静而空旷。 “你在想什么？”身后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沉思。 扎克罗是一个人来的，身边并没有跟着其他亲卫。温芙有些意外，但又隐隐感到情理之中，她向他行礼，也为自己未能及时发现他的到来向他道歉。 作为这座城市的领主，他的确出乎意料的平易近人。他走上圣坛，跟她一起抬头看向头顶上的巨幅壁画，温和地问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站在这儿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扎克罗却发出了沉沉的笑声，看得出来他并不讨厌这样的野心。 “您是指洛拉小姐吗？”温芙大胆地猜测道。 “不，是因为您先认出了那幅画。” 温芙最早在洛拉的画室里见过它，那幅画上画着一个男人的背影，单人的肖像画很少会有这样的角度。洛拉大多数的作品都卖给了教堂和镇上的商铺，只有这幅画一直存放在她的画室。 “她把您画得很英俊。”温芙说。 隔了这么多天，温芙突然后知后觉地为那天说过的话感到害羞起来。 “跟我说说她吧。”他看着墙上的壁画对她说，“她现在过得好吗？” 礼拜堂里陷入了长久的寂静。许久之后，她听见身旁的男人问道：“因为什么？” 扎克罗沉默了一会儿，有好一会儿，他们之间没人说话，像是用沉默哀悼死亡。黄昏温柔又令人感伤，扎克罗再开口时，声音都低沉了许多：“她有跟你提起……过去的事情吗？” 扎克罗听起来并不意外：“那么她跟你在一起的时候，都会聊起什么？” “她的那些画……”他重复了一遍，突然笑了起来，“哦，她向来只关心她的画。” 扎克罗转过头，温柔又专注地看着她说：“告诉我，她后来还有继续画画吗？” “那就太好了。”扎克罗这样说，“那太好了。” “我没有什么想要的，而且我并没有做什么。”温芙问道，“黛莉小姐还好吗？” 温芙愣了一下，下意识问：“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吗？” 从礼拜堂出来时，太阳还没有下山，杜德笼罩在一片美丽的霞光下。 他听见脚步声时回头看了过来，温芙后知后觉地停下脚步，随后她朝他走了过去，低下头不确定地问道：“你是在等我吗？” 在夕阳的余晖里，亚恒坐在广场旁的台阶上。五分钟前，温芙说要请他喝点东西的时候，他以为她要去对面买杯水。结果没想到她径直走进了一家人声鼎沸的酒馆，随后端着两大杯啤酒从对面回来。 “你喜欢这个？”亚恒有点意外。 话虽这么说，但她盯着手里满杯的酒液，在酒馆门口卖啤酒的时候她就好奇过它的味道。 亚恒看见她困惑地抿了下嘴唇，像是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热衷于这种味道，叫他不由得轻笑出声。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她说起这个，不过温芙在听了这话之后默默地看着手里的啤酒，又迟疑着喝下一大口。舌尖的苦涩渐渐散去之后，麦芽的回甘还残留在口腔里，亚恒说的对，酒精刺激着她还突突跳动的心脏，却让她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 温芙愣了一下，亚恒从她的表情里已经知道了答案，他有些得意地笑了起来：“果然是你。” 亚恒：“我后来想起那天在教堂见过几个科 温芙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所以舞会那天，你愿意替我去向公爵传话，也是因为这个？” “虽然不知道你和泽尔文殿下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别告诉他我知道了这件事。”亚恒说。 “我不希望他对此产生什么顾虑。” 亚恒笑了起来：“不，不是这样。” 温芙看起来并不相信，主要是她觉得没人能一眼把她和酒馆门口的小丑联系在一起。 温芙：“你买了吗？” 温芙知道那一直是温南的心愿。对温南来说他出生后最快乐的时光是在城里度过的，那时候爸爸还在，他们在城里拥有一家小小的颜料店，他在那条街上度过了他无忧无虑的童年。 亚恒又继续说道：“后来我被老公爵夫人选中，成为了泽尔文殿下的亲卫。最后一次在城里巡逻的时候，我经过那家酒馆时发现门口的小丑换了人，于是我找你搭话，想问你之前那个卖啤酒的小丑去哪儿了，你告诉我只要买一瓶啤酒你就告诉我这个问题的答案。” “还好一瓶啤酒只要五杜比。”亚恒无奈地说，“结果你告诉我他已经离开了这座城市，但你也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 亚恒笑了笑，似乎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我知道。” “不客气。”他温和地说。但没等她拿回去，亚恒已经将她手里的酒杯接了过来，“但你不应该再喝了，你看起来还没有到可以喝酒的年纪。” · 虽然扎克罗提出邀请时态度亲切，仿佛给了她回绝的权力，但事实上，恐怕没人能拒绝杜德公爵的邀请。 她的住处被安排在黛莉的寝宫附近，那是一间很大的卧室，温芙将她的小皮箱放在地上的那一刻就确定这个屋子里不会再有比她的箱子更小的摆件了。 扎克罗坐在他的工作台后面，面前巨大的桌子上放着成叠的文件，他看起来很忙碌，不过当她走进房间的时候，他还是如同迎接一位重要的朋友那样站起来迎接她：“欢迎你到花园来，但愿你会喜欢这儿。” 扎克罗笑了起来，他亲自带她去黛莉的房间：“你在公馆保护了她，我相信她会愿意亲近你。” 在走廊上扎克罗对她说：“自从那次意外之后，黛莉变得更加抗拒外出，也不愿意和人交流，甚至经常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整天不允许有人靠近。医生替她检查过身体，并没有发现任何问题，他们觉得她只是因为受到了惊吓，需要时间缓过来。” 扎克罗有些意外，他们走进房间之后，温芙注意到房间的地毯上散落着许多白纸，上面是一些孩子气的画，也有些是单纯的无意义的线条，像是画笔的主人只是单纯地在发泄情绪。 “所以您希望我做些什么呢？”温芙问。 温芙顿了顿，她想起那天在画室里的对话，迟疑地说：“里昂先生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