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尘散去,司槐序自虚空之中落向地面,拂袖甩开一道灵光,灵镜四散,兑泽杀阵却并未解除,四面八方金光刺目,将此处团团围住。 东幽剑冢不辨日夜,天幕沉沉,兑泽杀阵内金光交错,符文明灭,虚空之中若隐若现的锁链兵刃朝着阵中席卷而来。 立在法阵最前方的东幽精锐,隔着一层光幕都隐隐感受到浩瀚杀伐之气,偶然几缕罡风逸出,便将他们压得直不起身,心口血气翻涌,不到一盏茶时间便要和身后之人交换位置。 司鹤引按捺着翻涌的情绪抬起眼,本想看看阵中血肉模糊的尸身解恨,瞥见阵中画面时,眸光猛然一怔。 裴烬周身凛冽刀意蔓延,凝成一层薄薄的屏障护在温寒烟身前,他脸色苍白,唇色却泛着不寻常的丹红,宛若洇开的血色。 温寒烟只抬眸看了他一眼,便不自觉怔住。 她内伤已因为新剑认主而修复了八成,方才杀阵中的一击,若她强行催动全身修为,未必挡不下来。 “如今东幽还并不确定你已令‘尘光’认主。”他嗓音略有些沙哑,语气却依旧很稳,“若他们能够错认你剑断重伤因此轻敌,趁这个时间融合剑魂调息,接下来你若寻到机会,直接杀了他们便是。” “那你呢?”若她迟迟不出手,接下来的一切岂不是都只能靠裴烬一人去扛? 他笑了下,学着司槐序的语气:“我这‘重伤之躯,苟延残喘之人’,自然是要助你做好这个‘天下第一’。” “从此提及‘寒烟仙子’四个字,他们只会怕你,敬你。”他撩起眼睫,漫不经心一笑,“放心,我还要留着命,好好活到明年的正月三十。” 正月三十。 实际上,那时候哪里有什么关系,不过是他们之间针锋相对,却又心知肚明的试探。 或许,如果有可能的话,每一年的正月三十,他们至少都该在一起。 她心口却仿佛烧起一团烈火。 说完这句话,她便不再理会周遭此起彼伏的爆响声和罡风,专心感知尘光剑的剑意。 偏偏说话的人一脸正色,似乎根本没在意。 他右手指腹一抹左掌血痕,染着血的手指按上眉心,在眉间拖拽出一道秾丽的血痕。 司槐序对上他视线,看见他眉尾处的血,眼皮陡然一跳。 几乎是同时,裴烬玄衣袖摆翻飞,双手掐出几个诀,并指天地上下一转。 无数身着铁甲看不清面容的士兵自地底爬出,在东幽众人惊愕注视之中,不止地面,就连天幕漩涡之中,也有士兵鱼贯涌出,密密麻麻俯冲下来。 “简直有移山填海之能,此人莫非是归仙境修士——” 他强压下心底的情绪,兴奋,恐惧,难以置信。 裴烬如今身负重伤,恐怕远不及当年三成功力。 司鹤引兴奋得指端都在颤栗,他还未出手,猛然听司槐序冷声撂下一句话。 司槐序一手后负,单手掐诀,展开一道光幕将铺天盖地涌现出来的兵将包拢在内,光幕伸展涨大,一开一合间,将他和裴烬二人笼罩在内。 旁人或许不知,但司槐序不可能看不出来,这是裴氏三十六秘术之一,玄兵都将。 所有人都以为他必死无疑,谁料一夜之后,兆宜府家主连同精锐尽数命葬寂烬渊,而裴烬却只动了动手指头。 如今想来,当年裴烬用的便是这一招。 司槐序唇角扯起一抹冷冽弧度,“乾元裴氏早已被你亲手屠尽,如今的天下第一世家,是东幽司氏。你那场镜花水月的美梦,是时候醒了。” 裴烬将温寒烟推出法阵,传音简短道:“待会若寻到机会离开,不必犹豫,也不必管我,我稍后自会去寻你。” 司槐序并未否认,也并未强留温寒烟,只是道:“既然你还记得太渊阵,便该知道此阵已成,除非你我之中有一人身死,否则绝无可能破阵。” 他用一种看死物的眼神看着司槐序,“我看是你不知死活。” 司槐序抬眸看向阵外,“但你既想让尘光剑认她为主——” 司槐序眸光渐冷。 只一息之间,温 她心头一跳,裴烬疑似先被她体内无妄蛊所伤,后又受道心誓反噬,如今被同东幽老祖一同困在阵中,恐怕棘手得狠。 下一击紧随而至。 司槐序长袖一扫,挥出数道灵风,狠辣果决直取温寒烟周身数道命门,竟当真错认为她此时毫无还击之力,想一击将她毙命于此。 司鹤引果然眼神发狠,以雷霆之势迫近她身侧。 她单手催动剑诀,几乎是念头刚转,尘光剑便倏然盘旋而下,横在温寒烟身侧替她拦下一击。 司鹤引躲闪不及,意识到自己中了温寒烟的圈套之时,只来得及向后稍微错开一步,身形陡然凝滞。 东幽精锐手忙脚乱地将倒飞而出的司鹤引扶稳,他本人面色苍白,神情惊疑不定,一时间竟然并未在意自己伤势,瞳孔震颤着看向仗剑迎风而立的温寒烟。 “竟是装出来的——哈!”司鹤引意味不明笑一声,不小心撕扯到胸口伤势,偏头又喷出一口血。 “你……你竟能够令此剑认主?!” 她张开掌心,尘光剑乖乖落入她手中,温寒烟随意挽了个剑花,左手并指拂过剑身。 司鹤引眼瞳瞬间染上红意,却并未轻举妄动。 这柄剑的名声极响,从前剑主是何人无人得知,众人只知这一剑可荡天下。 金光交叠绵延从四面八方映下来,刺得温寒烟几乎睁不开眼睛。 灵台之中陡然涌起一阵浩然剑气,温寒烟双眸轻阖,一瞬间几乎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意识神魂被剑意笼罩在内,仿佛一叶扁舟,顺着水流漂浮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