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啊，看在你说我是仙人的份上，要多少有多少。”卫卿仪吃饱了，托着下巴看着他吃，“吃了这么久，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这是白玉姜糕。”卫卿仪翻身从墙头一跃而下，轻盈落地。 “小孩，你每天活得这么辛苦，却还是想活着，是为什么？” 他没听清卫卿仪的话，只是道：“我想要一个家。” “每天都给你一块白玉姜糕。” 巫阳舟根本没有犹豫，他跟她走。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人潮汹涌，他身边第一次这么近地站了一个人。 没有奚落，没有谩骂，没有殴打。 阳光肆意倾落下来，不知是不是那一天的阳光太耀眼，他仿佛第一次感受到人生的温度。 玄衣女子大摇大摆走在他身边，冷不丁想到什么，睁大眼睛问他：“都快跟我回家了，我还不知道你究竟叫什么？” 他也不知道这东西从哪里来的，但是莫名觉得它很重要，所以哪怕快死了都没想过用它去换吃的。 “巫？”卫卿仪不必靠近，只扫一眼便看出来，“这应当是你的姓氏吧？” 他在想，如果因为他没有自己的名字，所以她反悔了该怎么办？ 这辈子都甩不掉他了。 “当然不会了。”卫卿仪眯起眼睛四周环视一圈，“今天阳光不错，你看，那边还有一叶扁舟。这样吧，你以后就叫’阳舟‘，巫阳舟。” 巫阳舟。 卫卿仪陶醉了半天，这才想起来本尊就在自己身边，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连忙问：“这名字你喜欢吗？” 怎么会不喜欢呢。 他有家了。 后来巫阳舟无数次庆幸，他那时真的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以至于根本没有过任何忌惮和怀疑，就这样顺应着本能，稀里糊涂地跟着她回了家。 但是他还是爱吃。 可他终究还是让她失望了。 旧事（七） 就像是一柄利刃心甘情愿收归于鞘，他愿意在她身边做最听话最安静的影子。 幻形丹对于寻常修士而言可遇不可求，可对于高阶修士而言,根本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 但他还是想要那枚幻形丹。 怎么不知道哪一天起,突然就没了呢。 那夜裴氏三百五十八人尽灭,他跌跌撞撞闯进火海之中,跪在尸山血海间,一夕之间天地骤变，他的世界仿佛彻底倾頽崩溃。 后来岁月呼啸而过,巫阳舟想明白了许多事，却独独想不通这缘由。 ——都是因为裴烬。 沐浴着晨光让裴珩教他习剑,之后吃上一口甜得发苦的白玉姜糕,再去卫卿仪房中找她要一枚幻形丹。 哪怕只是坐着,什么都不说,也已经很好很好了。 “你不是说了，只要我跟你走，每天都会有吗？” 一千年前，宁江州就再也没有白玉姜糕了。 巫阳舟哪里也不想去，只想守着他曾经的家，守在宁江州。 引魂灯，搜魂阵……每一次期待迎接每一次的失落，周而复始。 但代价是他必须自废引以为傲的修为，堕入魔道，以自己的神魂为献祭施展禁术，从此做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反正他本来就是个没人要的怪物。 自废修为的疼痛比烈火焚烧、野狗啃噬还要难捱千万倍。 做好人实在太累了。 做个坏人多简单，像裴烬那样，他可以肆意妄为，可以什么都不用在意、不用顾忌。 他们的相遇起始于他去抢她手里的白玉姜糕，说起来好像很美好，实际上却一点都不美好。 “我的确不是 “可我在乎你，远远胜过我自己。” “可他呢？他杀了你之后，可曾有过一天记得你，记得复活你？” 巫阳舟讽刺一笑，重新看向卫卿仪，“夫人，你可知道我究竟做了多少事？我已经拼了命阻止这一切了，但是它还是发生了，简直像是一种逃不开的诅咒！夫人，我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她静默片刻，开口时问的却是另一个问题：“当年玄都印的消息，竟然是你透露出去的？” 他抿抿唇角，迟疑片刻才道：“我本意并非透露玄都印的消息，但有人找到我，开口便提起了此事……我以为他知晓内情，才并未设防，后来才知道他不过是猜测，但那时候为时已晚。” 卫卿仪不置可否，冷笑着道：“后来的事不提也罢，只是那时裴烬与你朝夕相处多少年，竟然还比不过那人没头没尾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