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寒烟瞳孔微微放大。 在虚假的五官之下，显露出一张极其丑陋的脸。 别说是美人如云的修仙界，就连凡人界，也少有这样狰狞的面容。 见他露出真容，卫卿仪也愣了愣。 他指了指自己的脸，“因为我用过。” 不过是一副皮囊罢了。 他周身戾气稍微淡了点，扯了扯唇角，脸上的伤疤随着他的动作活动起来，仿佛无数爬虫蠕动，更显得不堪入目。 说完这句话，巫阳舟便死死地盯着卫卿仪，等待着她的反应。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像是打碎了什么小心珍藏了上千年的珍宝。 “您还记不记得，是您曾经亲口对我说，每天您都会给我一枚幻形丹。是您让我跟你走，您会给我一个家，是您让我不要害怕！” 一千年前他根本不是什么浮屠塔之主，也根本没有人对他俯首帖耳，毕恭毕敬。 他什么都没有。 今日到这里讨生活，实在过不下去了，便想办法换个地方，试着多活几天。 但曾经发生过什么，究竟为什么会留下这么恐怖的伤痕，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后来，他记得他无意间遇见一个小女孩。 这馒头在他身上放了许多天，他舍不得吃，此刻散发着一种酸臭的馊味。 她看着他，莫名地便不哭了。 女孩一愣，盯着他那张诡异惊悚的脸，忍不住再次哭起来。 巫阳舟生得人高马大，虽然时常吃不饱，身高却半点没含糊。 巫阳舟饿得眼冒金星，四肢都轻飘飘的，根本躲闪不及，被砸断了一条腿。 一开始，是他腿脚不便，有人嫌弃他步伐缓慢碍事，便一脚把他踢到路边去。 那条断了的腿没钱医治，好了又断，断了又好，后来甚至开始腐烂流脓。 但还是没有饭吃。 他鼓起勇气，跛着脚去要点吃的，却被摊主厌恶地用石头砸开，让他快滚。 那一瞬间，他几乎半只脚踩到鬼门关的身体里，不知从哪里涌上一股力量。 骨头到了手，野狗龇着牙低吼，他却只顾着将沾满了腥臭泥水的骨头往嘴里塞。 巫阳舟那时觉得，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那就不会再有什么更可怕了。 或许是上天听见了他的愿望，不久之后他便遇见了卫卿仪。 就在摊主将东西递出来的那一瞬间，在一旁守了许久的巫阳舟二话不说冲过去，劈手要去抢，眼神凶狠得与当时的野狗无异。 “想吃？”卫卿仪高举着手，居高临下看着他，“小孩，那你也不能抢啊。” 巫阳舟下意识低下头，一只手遮住脸，却站在原地没走。 “这就不叫抢了？”卫卿仪被他反应逗笑了，饶有兴致地接着逗他，“你该说，‘请问能不能分给我一块？’” 下一瞬，温热的糕点便兜头被扔到他怀里。 “哎，你这个傻小子，慢点吃啊。不对，是分你一块，怎么你一点也没给我留？”卫卿仪头痛，叹口气转回身，“算了，老板，再给我来一份。” 卫卿仪垂眼：“小孩，好吃吗？” 卫卿仪愕然瞪大眼睛：“知道吗？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觉得它好吃的人，其他人都嫌弃得要命，哪怕是把这东西折腾出来的那个人也一样。” 没人搭理，卫卿仪也不觉得尴尬，或许她也并不需要回应 “还有另一个，跟你差不多大，整天老气横秋的，拽得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一点都不知道尊老爱幼。” 几包糕点下了肚，那种仿佛感受不到胃部的空虚感总算被抚平。 但他这一抬起头来，却猛然间发现，在说起这些话的时候，卫卿仪语气埋怨，眼睛里却发着亮。 但他心里又涌上一种说不上的感觉，酸酸的，后来他才明白这叫羡慕。 “你……是仙人吗？”他脱口而出。 她故意凑近了些，左右转了一圈，“我长得很像仙人吗？” “你要真这么想的话……”卫卿仪清了清嗓子，唇角怎么都压不下来，语气喜滋滋的，“那我就是咯。” 卫卿仪沉默片刻，小心翼翼用余光打量他的脸：“他们嫌弃你？” 卫卿仪眼底流露出几分复杂，半晌才勾起唇角：“谁要你给钱治病了，你是不是有点太小看我？” 巫阳舟又打开一包糕点，这是他怀里的最后一包了。 但那些人不过是强迫地掰开他的手臂，露出那张脸来，然后用一种高高在上的态度说：“虽然你很难看，可我和别人不一样，我不会掀起你的。” 在他信以为真之后，这些一闪即逝的虚伪善意，很快就会消失。 他们只不过想从他身上获得些可怜的优越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