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头叹息一声，“不过，小美人，你还是找错了人。” 卫卿仪又塞了一口白玉姜糕，含混着打断她的话，“你可能有所不知，当年我死前不久，他刚指着我的鼻子，口口声声说此生都不会再记得我，也要我别再记得他。” 卫卿仪：“人死如灯灭，哪怕生前再亲近，死后也尘归尘，土归土，没什么关系了——” 温寒烟难以想象，裴烬曾经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温寒烟更惊异的是，竟然因为一句仿佛赌气般的话，卫卿仪便当真打算置裴烬生死于不顾。 “其实不然，家规祖训要求裴氏子弟从不说气话，但凡是说出口的，便要负责到底——他是认真的，所以我尊重他。” 她翻遍卫卿仪字里行间，也找不到半点怨恨的情绪。 好像只是淡如水、曾经决裂过的朋友。 “奇怪于，分明是他杀了我，我却对他半点都不恨。” 她确实觉得怪异，但似乎又并未像她想象中那样意外。 只觉得理所当然。 所以此刻卫卿仪亲口对她说不恨，她也不意外。 温寒烟闻言认真地注视着她，然而卫卿仪却不再开口了，顺势狡黠弯起眉眼，“所以，我不会帮他。” 卫卿仪力道不大，用的却是巧劲，温寒烟回过神来之时，便已经立于八角亭之下。 温寒烟感受到一道强烈的牵扯力陡然笼罩住她，几乎要将她从地上连根拔起，自虚无之中扯回现实。 卫卿仪愣了愣，从软椅上直起身来：“小美人，你这是在干什么？还不快走！再不离开，你的生魂停留太久，于你日后修道一途只会百害而无一益！” “可是，他却从未有一刻忘记过您。” “您认识卫冷安前辈么？” 温寒烟静了静，这个答案她一早便预想到。 “果然，您也是崇川州卫氏中人。” 那一日细雨连绵，她在雨中回眸，却只看见他遁入雨幕的背影。 如今回想起来，那种情绪更像是难过。 温寒烟记得很清楚，她亲口问过他。 当时，裴烬说他盛夏出生，表字“长嬴”。 “瞎编的。” 温寒烟只差一步并未深究，为何连表字都堂堂正正亮出来、从未弄虚作伪的人，会去随随便便编上一个姓氏。 温寒烟直视着卫卿仪，一字一顿道，“所以，您是不是也可以为了他破一次例？” 就在这时，一只柔软的手抚过她眉心，一道温和澄澈的灵力包裹住她的身体，隔绝了刺骨的疼痛。 “其实，有件事没好意思告诉你。”卫卿仪凑近她耳边，小声道。 …… 一千年的岁月在这一眼之中呼啸而过，面前女子眉目如画，生动鲜活，一颦一笑之间的每一个微小的弧度，都令他熟悉得神魂都在颤抖。 巫阳舟眼眶发热，想说点什么，但喉咙却哽住了，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只想这样看着她，什么都感受不到，也什么都可以抛下，只要时间能永远停留在此刻。 “夫人，您一点都没变。”巫阳舟怔怔道。 那么让他移不开视线。 不知是不是睡了太久，身体都变得僵硬了，连带着看着巫阳舟的眼神极其陌生。 卫卿仪环视一圈，越是观察，眉间便皱得越深。 半晌，卫卿仪才收回视线：“这些都是你做的？” 他避开血池，指着正中央的冰棺，语气仿佛献宝般讨好：“夫人，这冰棺是摇玉冰打制而成，百年才 话音微顿，他抬起眼盯着她，“您……喜欢吗？” “我……”巫阳舟喉头一哽，不说话了。 “所谓的仪式里，数百个婴儿在众目睽睽下自相残杀，最终只能有一人踩着尸山血海活下来。” “一名踩着上百尸骨而上的婴儿，便是一滴心头血。”她看向一眼望不见边际的血池，“此处又盘桓着多少冤魂。” “巫阳舟！”卫卿仪猛然抬高声调。 “你若还认我这个夫人。”卫卿仪一手抚上琴弦，眼神冷冽盯着他，“便不许对她出手。” 他语气慌乱，像是生怕她生他的气，斟酌了许久才道，“我只是想再看您一眼，我说过会一直守在您身边的，不是吗？” “竟然还成了我的不是？”卫卿仪气笑了，“从这种鬼地方醒过来，我浑身都犯恶心。” “是他，都是他的错。”巫阳舟咬牙道，“夫人，您厌恶我，我认了。可是难道您就不恨他吗？” “我也想问为什么。”卫卿仪皱眉看着他，“修仙界危机四伏，哪怕是一次游历都可能送了性命。虽说修仙中人与天争命，可争归争，也该看淡无常生死。” 巫阳舟鼻腔中逸出一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