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不是忸怩之人，直呼天子姓名，仍是心惊肉跳，好几次嘴唇翕张眼皮都在狂跳，后来，到底是艰难开口：“玄……玄胤。” “没有旁人时，就这么喊。” 团宝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皇帝的眉宇已经皱得很紧：“他平时都睡这么晚？” 桌案上，舒梵慈爱地替团宝系上油布围兜，替他的小碗里慢慢添着菜。 李玄胤忍了很久，替她碗里夹了一块鱼：“你吃自己的，让宫人喂他吧。快三岁的人了，还不会自己吃饭？” 李玄胤无话可说。 他吃了两口就没兴致了，舒梵也没有理他，全部注意力都在团宝身上，她喂一口，团宝吃一口，母子俩其乐融融，他好像一个局外人。 “陛下？”舒梵这才注意到他，疑惑抬头。 舒梵抱着团宝送他到门口，让人将李玄胤做的竹筒机关拿来，手把手教团宝捉蛐蛐。 他抱着竹筒咯咯笑，兴奋地迈着小短腿在院子里冲来冲去。 团宝根本不听她的，兀自跑个不停。 团宝看了看她手里的器皿，犹豫着不肯给。 团宝这才恋恋不舍地举起竹筒递给她。 团宝中午吃了几口胡饼，肚皮撑得圆圆的才睡去，舒梵照例拿着扇子在一旁替他打凉风。 舒梵正犹豫着要不要唤醒他，太后宫里就传来了懿旨，叫她离开行苑一趟，去替太后采办龙井。这样一来一回，起码要三日行程。 “陛下说了，您尽管放心去。”来传旨的小太监极尽谄媚道。 小太监更是喜不自胜，忙口称不敢。 随侍的宫人却像是没看见似的，任由他上蹿下跳，哪怕是爬到御阶上打扰皇帝办事，皇帝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玄胤搁了朱笔朝下方望去，一眼就看到了圆滚滚的那一颗团子。 “舒舒……”他又喊，噘着嘴巴委委屈屈的。 他不太会哄孩子，但语气还算和颜悦色。 “阿耶要忙，你去自己玩。”李玄胤说。 李玄胤将折子都批改完，低头去看时，他坐在那边玩一个布娃娃，圆溜溜的后脑勺看着格外惹人。 团宝的身子软乎乎的，让人不敢使劲，皮肤跟他娘一样白，还特别容易招蚊子。 脑海里不由想起舒梵临行前对他说的话：“团宝每天要吃五顿，晚上睡觉前也要稍微吃一点，不然半夜会饿醒的。吃完后，陛下可以揉一下他的小肚子，帮助消化，他每日还要喝水……” 她却说了一遍又一遍，一副不放心的样子。 “饿了？”李玄胤抬手招来宫人，从瓷盘里取了一块桂花糕递到他嘴边。 桂花糕很大，将他的嘴巴撑得满满当当的，咀嚼都成了艰难的事。 “这么大的糕点，是想噎死他吗？”他睨了眼一旁的宫人。 “还不滚下去！”刘全把人轰走，对皇帝笑道，“陛下息怒，这小宫女做事毛手毛脚的，以后这些事儿还是奴婢来做吧。” 他眼睁睁看着他吃了一块又一块，小小的肚子好像一个无底洞，可以容纳万物。 团宝顿时不干了，在他怀里哭闹着，手还掸他，把龙袍都给揉皱了。 但怎么也不好跟一个孩子计较。 “奴婢带他去外面的花园玩一下吧，小孩子就是喜欢在外面逛，日日闷在寝殿中难免会脾气暴躁。”刘全小心端看他的神色。 约莫是想娘亲了，团宝这次闹得比较厉害，远不似之前和他相处时那样乖，时不时地哭闹起来，他在殿中都能听见外面震天的哭喊。 李玄胤无奈，只好让人快马加鞭去找卫舒梵。 团宝闹起来简直就是混世魔王，又砸东西又哭闹，把个勤政殿变成了垃圾场，闹得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这个团子来这儿两天了，几乎是无法无天，有时候连折子都敢撕，偏偏皇帝这样放纵，实在是匪夷所思——不少人都在猜测他的身份。 团宝闹了会儿终于不闹了，趴在刘全怀里扁着嘴，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几个大臣虽都垂着头，目光却下意识扫过满地的狼藉，不做 李玄胤今天也没什么心情议事，把主要的问题探讨完就把人打发走了。 始作俑者闹累了，趴在刘全怀里睡着了。 “快想个办法，他这么闹朕每日都没办法处理政事了。”李玄胤按了按眉心，声音沉冷。 说完又觉得不妥，等做完得猴年马月了。 午后，李玄胤靠在藤椅中休憩了片刻，醒来时一瞬就对上了一双乌溜溜如黑曜石一样的大眼睛。 李玄胤好奇之下，问他：“在吃什么？” 李玄胤失笑，也不在意，欠身朝他碗里看了眼。他哪里是在喝水，原来是在喝羊奶。 吃完后，团宝将空碗往他面前一摆。 团宝点头：“奶——” 宫人得令忙双手接过碗，很快就端来了新的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