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头沉甸甸的,不像是刚刚参加完一场婚礼,倒像是奔了丧。 这种消极的情绪难以排遣,她怏怏不乐地回了住处。 原本以为只要自己好好干就能出人头地,实际上,生杀予夺也不过是皇帝一句话。 心里烦得很,她想忍不住回忆过去无忧无虑的岁月。 分别的时候那人都不肯见她一面,说反正以后也不会再见了,见面了她也不会再认得他,那就干脆别见了,彼此都安稳。她含着一泡泪守在院子外,结果他面都没露,她一生气便挥鞭策马要走。 舒梵诧异地勒住缰绳回头,视野里出现了一张冷峻如故的面孔,挥手就朝她扔来一个锦盒。要不是她眼疾手快,差点被拿盒子打在额头。 “你来送我的吗?”她问他。 在此之前,她也没遇到过这样的少年,寡言少语,冷漠威严,送女孩子临别礼物还是一把匕首。 舒梵忙拦住他,将匕首妥帖地收好放回柜子里才问:“发生何事了?” 皇帝冷了她这么多天时间,还以为不会搭理她了呢。舒梵心里千头万绪理不清,但还是换上衣服去了紫宸殿。 舒梵进殿时匆匆一瞥认清形势便垂下了头,乖巧地站在了最末。 “说。” 他每说一个字,舒梵一颗心就像被抛起又跌落一次,如在火油中烹煮。 之前她说她不知道江照反瑨的事,他未置可否,虽然事后没有追究,她心里始终埋着隐患。她本就觉得这很不可思议,以李玄胤谨慎多疑的性格,怎么会就此轻轻放过? 一开始她不是很明白他为什么把她叫过来,垂着头不发一言。 虽然她和江照不和,也不赞同他反瑨的行径,他们到底师出同门。 皇帝笑道:“那便由你和玄风同去,共同剿匪。” 这等于把她和漕帮完全放在了对立面。 以后她拿什么面目去见师父? 一旁的侍从忙高声道:“卫侍中,还不接旨?” 裴鸿轩担心她,虽知道自己此刻不该开口触怒皇帝,还是忍不住道:“微臣愿代卫侍中前去。她不过一介女流,哪里见过这些生死打杀的事,请陛下准臣前去。” 殿内本就安静,此刻更是落针可闻,有种莫名诡异的死寂。 有股寒意从脚底徐徐升起,难以控制地传递到四肢百骸。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见皇帝道:“你三人同去。” 舒梵拖着沉重的步伐回了住处,还未进门,脚下已突兀地刹住。 舒梵不知道他为何到来,犹豫了会儿才上前行礼:“见过陛下。” 他的目光就这样落在她脸上,一错不错,分明是淡然的,却让她抬不起头来,如盛夏午后的烈日般灼人,光芒万丈。 看似平和松弛,一个眼神都给她说不出的压力。 舒梵其实很讨厌这种处处受制的感觉,思及方才大殿上的种种,总感觉他是故意的。 “江照被围已有一月有余,知道朕为什么不即刻下令杀了他吗?是因为你。”李玄胤的声音包裹在沙沙的细雨中,像风声飘过中庭时的旷远回音,既遥远,又好像就在耳边。 可有那么一瞬,舒梵却觉得他非常陌生。 舒梵望着他离开,那日一个人待在宫里时想了很久他的话。 田阳山依山傍水,位于皇城北部,呈东西纵向分布。山间多鸟兽,地势复杂,易守难攻得很。 江照喝了口温水,稀奇地看她:“你还真的做了朝廷鹰犬?”这山里躲一辈子吗?总有物资断绝的一天。外面的宿卫却能轮流值守,你拼不过的。我早跟你说过,反瑨行不通,连师父都不同意,你何必一意孤行?” 舒梵:“要不是看在其他兄弟的份上,我才懒得跟你废话。你自己要死就去死了,别成天蛊惑别人拖别人下水。” 舒梵:“陈师兄呢?你天天怂恿利用他拿他当枪使,还敢说自己没有?” 舒梵没话和他说了,谈判破裂,正准备离开。 “都起来吧。”皇帝的声音和往常一般,随意寻了个位置坐下。 驿站中的气氛却愈加肃穆,好似紧绷的筝弦,即将崩断,所有人大气不敢出。 “大胆!天子面前,竟然无礼!”李玄风喝道,铿锵一声拔出了佩剑,却被李玄胤摆手制止。 江照:“不然呢,投降朝廷?你怕不是脑子出毛病了吧?!” 舒梵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欠身行礼后躬身退了出去。 驿站内便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你要杀朕,无非是因为褚家之死。可褚家之所以会死,根源并不在朕,也不在大瑨,而在于你的义父周寅。” “信不信在你。”李玄胤随手取出一封密函,丢他面前。 李玄胤这才道:“你我做个交易如何?” “今天你走出这道门,回头回到漕帮,可以继续做你的漕帮舵主,但你要替朕收服那些反对朝廷的武林人士。” 李玄胤娶他一眼,眼底无波无澜:“你觉得你还能走出这道门吗?” “喝点儿水吧。”李玄风笑着递给她一个水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