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鹤的唇好似被这滴外流的血夺去了气色,他聚了目光,奋力推开桎梏,从乔横林颤巍的手心攥住手机,接完了医院的电话。 没多久,季君晕倒在卫生间的洗面池旁,水池浸满了咳出的淤血。 乔横林浑身哆嗦,牙齿把手背撕咬得又青又紫,他不敢掉泪也不敢说话,离季鹤远远的,捂住双耳躲避时钟指针摆动的声响,滴滴答答,从长廊尽头传出,好似催促着生命走动。 窗户斜切的夕阳割在季鹤面无表情的脸上,光洁的额头和松散的秀发承接了落日的余晖,阴影为界限的下半张脸寡淡至极,终于,他动了动干涩的唇。 他在乔横林仓皇的目光中站了起来,径直往外走去。 在相同的时间,檀景执如约出现,带来修复完好的古琴,闭门谢客的书店请了他进去,季鹤平静地对他说。 檀景执没有异议,他倚靠在墙面一侧,听完季鹤弹完上次没听完的曲子。 檀景执等待着,对他表露出极大的耐心,他知道季鹤会开口。 这个要求不算过分,毕竟现在大街上随便一个补习班都是按月按学期缴费。 “或者,我可以多给你弹几曲,现在。” 轻佻的动作被季鹤蹙眉躲避,檀景执也不恼火,缓慢地吐出字句。 檀景执攥住季鹤的腕子,散漫地盯着看了几个来回:“漂亮得不像样子却总是打颤的指骨。” “一曲,弹我想听的,”檀景执冷下脸,“你要是猜得对,也省去浪费时间,我出十倍价钱。” 弦几乎看不清了,季鹤屏息凝神,他并非在意这个,从小抚到大的琴,怎么会不清楚弦的位置。 季鹤当然能弹些外行人挺起来花样翻新的曲子,又或者古朴经典的琴音听起来更顺他的耳。 季鹤手腕低垂,轻轻合闭的眼皮久违地休息,没什么顾虑的,他拨弄的几个音是普庵咒,这首他心头偏爱,却很久没再弹过。 弹得最久的一次,也阴差阳错地被打断了。 在他表情微变的瞬间,遽然听到了低沉的颤笑,起先有所压抑,短短几秒,就已变成喉头翻滚的大笑。 他不明就里地睁开双眼,檀景执非但没有停止,反而毫不在意地盯着季鹤,盛放不下的笑意溢出了眼角唇边,这幅矜贵沉稳的模样行不合时宜举动,显得瘆人压抑。 季鹤闭上眼睛,浑身发抖,他甚至不知道檀景执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也不知道在茶几面前坐了多久,才咬紧后齿,眼神模糊地捡起一张又一张的钱。 一曲不到的时间,五千块钱,檀景执出手大方,季鹤不知道他是否满意,但他再也没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