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宸阴冷地说:“出了如此大事,若不调查个水落石出,我们就不配入侦察兵序列。” 沈宸起身,断然说:“从现场调查来看,绳索断裂有着明显的刀割痕迹,有人在起吊之前动了手脚。” 张思恭愤恨不已:“太子聪敏好学,又有宽仁之风,大明国运百年可安。可眼下竟有人想要袭杀太子,当真是可恶至极!查,不管是什么原因,什么人,背后是谁,务必查出来!” 平安更是豪横:“是否需要封锁北平,都司这边可以即刻调五万兵来。” 沈宸拒绝了众人的支持与介入:“太子放走匠人,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若当场捉拿,怕也只能是找出一些匠人心怀不轨,但这些匠人为何会刺杀太子,背后之人是谁,如何操控这一切,我们不得而知。眼下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我需要你们将这一切作为一场意外,麻痹暗中之人。” 众人自是连连答应。 日子一天天过去,奉天殿立柱意外的事逐渐平淡下来,没有人总会抓着一次意外说个不停,毕竟三脚龙门架不是没有出现过意外。 这一日,杨溥正在教导朱文奎,姚广孝拿着一份文书与建文报,满脸悲痛地说:“接朝廷文书,郁阁于福建巡抚任上,因操劳过度,积劳成疾,不幸……” 朱文奎更是潸然泪下,不敢相信这一切。 姚广孝展开建文报,沉痛地念道:“郁新,字敦本,凤阳府临淮人,洪武二十一年进士……长于综理,密而不繁。其所规画,后不能易……朕感怀其忠诚为国,呕心沥血之操劳,特追封其为太子太师,谥号文贞!准京师、北平与各地立祠堂,念切怀新……” 谥号文贞! 看得出来,朱允炆对于郁新还是很有感情的,虽然郁新有时候会固执,会偏向于维持文官集团,希望用文官的力量与朱允炆拉扯,实现“相权”对皇权的约束,以确保朝政稳定。但在大是大非问题上,郁新始终都坚定支持了朱允炆。 只可惜,郁新走得太突然了,走得太早了。 一个十岁的孩子,纵是心智再成熟,纵是接受了最好的教育,可他的心终究是柔软的,不是铁石心肠,他承受得住压力,但承受不住失去。 在朱文奎脆弱的时候,不需要很多人围观,只需要自己一个人,好好的陪在他身边。 朱文奎泪眼朦胧地看着韩夏雨,她比自己大几岁,有时候调皮,欺负自己,可有时候,她也有着超乎自己的成熟。 朱文奎答应。 朱文奎被逗得几乎笑出来,转而又被悲伤淹没:“我答应你,像记住你一样,记住这一切。” 沈宸靠在窗户外,抬手擦了擦眼角,大明有一个好太子,有一个好太子妃啊。韩夏雨这个女子,不简单,她单纯的时候显得比朱文奎还小,她成熟的时候显得如一个小大人。 沈宸深深吐了一口气:“准他离开,看看他能去哪里。其他人那里不能松懈。楠木如此精准的滚向殿下所在的位置,绝不是一个匠人可以做到,甚至可以说不是一次……呃?命平安、安全局,派人搜寻京师附近山林,查看是否有类似于奉天殿台基的地方,看看附近有没有大原木!” 这些人必然是这些匠人,但他们在哪里提前操作过,这是一个问题,找到这里,至少可以添加一个刺杀太子的铁证,说不定还能顺藤摸瓜,找出幕后之人。 这座台基就建造平缓的山头位置,不需要多少工程量就可以全尺寸模拟奉天殿台基。那破损的龙门吊说明有人曾在这里使用过,看周围被破坏的斜坡与折损的树木就知道,有人曾在这里训练过不少时间,至少半个月以上。 徐九峰连忙说:“九月时,陶大林曾请假离京,回来的时候说腰牌丢了,当值的人认识陶大林,便给补办了腰牌。” 徐九峰连忙答应,安排人去调查。 鲁迁走了过来,看了一眼就说道:“这不是京师里的放大镜吗?缘何出现在了这里。” 沈宸看着木柄底端,见底端处刻有一个“赏”字,不由地脸色一变,喊道:“这,这是宫廷里的放大镜!” 鲁迁顿时紧张起来,接过木柄仔细看了看,脸色惨白:“莫不是说,皇上有危险?” 京师放大镜分为三种,一种直供皇室, 在北平密云,在这荒山野岭,在这阴谋的台基之下,竟然出现了内廷中的东西,这着实让人不安。 “八百里加急发文京师,说明情况,让安全局的那群人瞪大眼睛,查一查有资格受赏放大镜的官员、内廷之人,谁曾经离开过京师,谁来过北平!” 鲁迁知道事态的严重性,现在的问题已经不止是刺杀朱文奎单一事件,其背后更隐藏着针对朱允炆的阴谋! 匠人陶大林背起行囊,通过了关卡的盘验,离开了北平城,走出西门之后,陶大林当即转入小道,向北而行,一路之上小心谨慎,时不时回顾,甚至半路还躲在暗处观察了半个时辰之久,见没有任何异常,才再次上路。 ps: 死灰复燃(一更) 受益于京杭大运河的畅通、新都营造与迁都北平的未来规划,通州成为了无数商贾汇聚的地方,晋商、徽商、杭商等纷纷涌入。 建文四年以前,通州困顿,百姓中温饱只有十之五六,超三成百姓连温饱都解决不了,饥一顿饱一顿,过着今日不知明日的生活,这里的土地不值钱,宅院不值钱。 男人有的是力气,去码头当搬运工,这里无数的商人需要来回搬运货物,缺人的很。有些大船行动缓慢,还需要纤夫,只要有把力气,总能混口饭吃。 张昺动员通州百姓踊跃参与建设,从布政使司库房里拿出大量钱钞支持通州,考虑到商人贪婪、欺民,民工、纤夫、匠人等弱势,张昺引入了会通河经验,商人租用民力,需提前支付一个月的工钱至皇家钱庄,若到期不按时支付民力工钱,则由皇家钱庄支取,若按时支付,则在租用民力之后,商人提走存在皇家钱庄的钱钞,钱庄还会支付一笔利息。 你总不能买一块朝廷要建造刑部的地皮吧,咋滴,想住在刑部? 自北平至通州,不到五十里,陶大林走走停停,天黑时已入城。通州城关闭的时间很短,只有子时、丑时两个时辰。 管家张知将陶大林引至书房,便站在门外守护着,只听不远处传出一声声猫叫,不由地烦躁,生怕打扰了主人家会客,便跑过去赶猫,可走了一圈,竟没有发现猫的踪迹,暗暗骂了几句又返回看门。 陶大林摇了摇头,自信地说:“我可是按照你们的办法,仔细观察了的,若有尾巴,早就露出来了。陈兄,其他不说,你让我们办的事都办了,该给的好处可不能短缺。” 陶大林一愣,脸色有些难看:“虽然没有砸到朱文奎,但毕竟给他留下了阴影。再说了,你当初可是说好了的,无论成败,地契、钱钞、黄金,都给我们。” 陶大林见张车安排利索,也就不再动怒:“这次也真是危险,若不是朱文奎人小无知,说不得我们所有人都要栽在里面。” 陶大林目光黯淡。 原是不信,可不出半年,自己胸口处总是发疼,找了许多大夫都无济于事,又遇那道人,皈依弥勒,胸口不再疼痛。 建文七年八月,道人再次找到自己,让自己听从弥勒佛的指示行事,抽中了天字签,负责杀掉弥勒佛的敌人——太子朱文奎。 杀了他,遏制黑暗力量,就成了陶大林的使命。 愚昧两个字的沉重,压抑着一个个朝代的活力。 现在事情办成了,自己也可以带着好处回家陪陪家人,享受最后不多的时光,然后,解脱肉体的束缚,去极乐之地,那里没有烦忧,没有奴役,没有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