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使臣,斡朵里部的事,就如冬日的阿木河,若不能解决,那我们之间想要好好说话,就只能站在冰面上了。” 张泌感觉到了李叔藩的敌意,微微摇头:“斡朵里部的归属问题,本就有争议。自洪武二十年,纳哈出投降后,我朝就继承了东北诸地,只因一心清剿元朝势力,才让当时的高丽得以将手伸入辽东等地,招抚了一干女真部落。从这一点来看,是高丽先夺大明子民在先,如今大明不过是在自己的领土招抚故旧百姓,没什么不妥吧?” 张泌冷对:“难道将军认为自己国土上的百姓不应该被招抚吗?你们在大明的领土上,赐官给大明的子民,难道不是策反大明百姓为你们所用?” 河仑见状,只好站出来打圆场:“我们并非如此意思,只不过斡朵里部居于阿木河旁,距离我国境太近,大明若设卫所,于两国关系不利啊。” “斡朵里部的事还需请示建文皇帝,两国互派使臣商议。我相信定会有一个稳妥解决之法,只不过,我肩负联朝灭倭的使命而来,还需大王明示态度。” 李芳远并没有直接答应张泌,而是说了一段似是而非的话:“作为藩属国自当听从宗主国安排,只不过诸事缠身,力有不逮,还需宗主国体谅一二。” 一直沉默的副使王绥走了出来,厉声喊道:“可笑!依我看,满堂在座,不过是鼠辈寸光!” 李叔藩、郑津等人大怒!河仑、李茂阴沉着脸,就连李芳远的眼神中也透着杀气。 “这就是大明使臣应有的态度吗?” 王绥呵呵冷笑,大声喊:“联朝灭倭,是大明对倭国进犯阳江的反击,可你们想没有想过,大明这是在救你们朝-鲜,是在救你们所有人,还在这里拿着东北之事叨叨不休,殊不知,你们性命即将不保,朝-鲜即将不要保!” 张泌吞咽了下口水,看向王绥,目光中满是哀求:祖宗啊,可不敢再说了,破坏了明、朝两国关系,回去之后,朱允炆非要扒了你的皮不可! 王绥个大忽悠(二更) 王绥目光坚定,毫不畏惧地看着李芳远。 空虚! 没错,招抚女真是朝廷大事,但这件事不需要自己参与其中,更没有发挥才华智慧的机会。朝廷招抚各部女真,天才地将援助、置卫所、设驻军三者绑在一起,这让王绥极是佩服,对招抚女真之事给出了十二字判断: 因为女真部落分散,实力羸弱,人口也少,并没大的族群,这就决定了面对朝廷招抚时,各部女真反抗的能力有限,无论挣扎多久,观望多久,都会选择臣服。 寻常路,漫漫。 现在,自己就是在冒险,赌上自己的前途。 败,则身死。 当然,朱允炆并不是教导兵学院的学生不修习课业,而是主张“此心不动,随机而行”,而要做到朱允炆所说的这八个字,就必须学会一切的兵法与韬略,融汇一体,只有这样,当面对突发变化时才能如高明剑客,招招制敌! 李芳远愤怒中带着疑惑,大明的苦心?大明能有什么苦心,他们明明就是想要拉朝-鲜下水,共同打击倭国! 看着想要离开的王绥与张泌等人,李芳远心头满是惊涛骇浪。 眼前的年轻人到底是造势求名,还是善意的警告? 李芳远压下疑惑,开口喊道:“还请使臣留步,将事情说个明白,若只是危言耸听,夸夸其谈,王室可不容你放肆,定会禀告天朝皇帝!” “讲来!” 王绥自信地上前两步,严肃地说:“大明国书奏报之事,诸位到底看到了什么,阳江,大明军士,陈祖义,倭国军士,宣战?不,你们都忽视了一个最要命的字眼。” 王绥深吸了一口气,抛出了答案:“最要命的是你们忽视了的船匠!” 李芳远皱眉,就连张泌也感觉不好,被掠走的是大明船匠,跟朝-鲜没有关系啊,王绥啊王绥,你可是闯了大祸啊! “有何干系?呵呵,你所忽视的,正在要了朝-鲜的命!敢问大王,船匠是干什么的?” 李芳远无语:“自然是造船!” 李芳远心头一惊,这个问题的答案不言而喻:“倭国!”绥三问:“倭国国小土狭,抢掠船匠造船,是为了河湖泛舟,纵情享受,海滨打渔,填补腹中,还是为了制造海船,远航海外,大肆扩张?” 是啊,倭国抢船匠是干嘛用的? 这也不需要大明船匠啊,就倭国那点地方,随便找一根木头,或者狗刨也过去了,没必要冒着被大明报复的风险。 倭国不是有小竹板板吗?何况小型的海船,他们还是可以造出来的,在海边捕鱼不成问题。 王绥没有再说话,该说的都说了,需要给他们自己留点发挥的空间。 至于倭国远航的目的地是哪里,相信李芳远是有一个清晰的判断。 倭国,他们的野心终于还是要膨胀了吗? 倭国第一次入侵朝-鲜是在七百多年前的唐朝时期。当时日本扶持百济,直接派出军队与藩属大明的新罗作战,并最终在唐朝军队之下惨败退出! 李芳远曾也想过,倭国将永远不会再进犯朝-鲜。可在六年前,这个想法出现了改变。 大内义弘声称自己是百济王族的后裔,要求李成桂将朝-鲜境内原本属于百济国的地盘让出来,否则将会派遣军队,拿走属于自己的地盘。 足利义满是一个比大内氏更可怕的敌人,他不是一个守着一亩三分地就能过日子的君主,而是在持续对外扩张,直至完全控制整个倭国。作为一代强者,他会甘心就此收手吗? 假如,足利义满当真是为了北征朝-鲜而在做准备,那十年之后,说不定真到了朝-鲜存亡的时候了! 王绥淡然的点了点头:“若不是建文皇帝重视朝-鲜,不想让你们遭遇刀兵之祸,也不想你们日夜难寐,早就在文书中说明了。我们急匆匆来找你们商谈明、朝联合对倭作战,而你们却把阿木河的事作借口推辞,等他日倭国大举进攻时,我朝是不是可以拿此当借口,选择袖手旁观?” 张泌看着热情起来的李芳远,还有些没转过来弯,王绥说了几句话,咋就让李芳远态度大变?国子监的监生现在都如此厉害了吗?从不起眼的两个字,竟然牵到了战略高度,国家存亡的高度? 可不管怎么样,现在的李芳远闭口不提阿木河的事了,反而一口答应全力支持明朝水师对倭作战,无论是出船,还是出兵,亦或是出粮,都好说。 大明,京师。 猛哥帖木儿对此行很是满意,虽然没有直接归附大明、称臣入贡,但也得到了大明的许可,只要向朝-鲜请辞掉“万户”官职,下一次派使臣来时,便是斡朵里部女真称臣入贡时。 猛哥帖木儿表示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