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白飞鸿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拉住了。 那是，青女剑刺入人体的声响。 鲜血滚烫地淌到她的手上，比什么都更要鲜明的灼痛了白飞鸿。她甚至觉得，隔了剑身，她触摸到了他心脏的跳动。 “你在做什么？”她问了一个完全不像她的愚蠢问题。 方才他就是这样抓住了她的手，将青女剑捅到自己的胸腔中。 ——他不愿破除心魔。 直到此时此刻，云梦泽才明白了，究竟什么才是心魔。 如果对白飞鸿的爱就是他的魔障，那么他宁愿这份魔障永远不要消失。 “既然修的是无情道，这个决断对你来说应该不难。”他说，“杀了堕入魔道又不肯悔改的师弟，这才是正理，不是吗？” 白飞鸿咬紧了牙关，想要将手从云梦泽的手中挣脱出来，然而她的剑距离他的心脏不过毫厘，她也不能有大的动作。 云梦泽没有松开手，反而攥得更紧了一些。 他爱上了高悬于天际的孤月。 他爱着那样的月亮，爱到几乎都要恨起她了。 那些字句带着血，一字一字落在她的肌肤上，刺进骨子里去。 也许是被血呛到了喉咙，云梦泽停了下来，激烈地喘息了一会儿。白飞鸿能感觉到他的心脏，贴着她的剑锋激昂地跳动。 “如果你不会爱我，就在这里杀了我，证明你的道。” ——要么杀了我, 要么你爱我。 白飞鸿要么就在这里杀了他，证明自己的无情道，要么就从无情道上折返, 回过头来正视他的感情, 少年的爱恨都来得炽烈而直白, 更何况他压抑了那样久, 久到那份爱在沉默中酿成了毒，腐骨蚀心。 他不应该强迫她接受他的感情, 也不应该来阻拦她的道途, 这不是好的爱情，也不是正确的爱人方式……这些他全部都知道。 他爱得太久，也等得太久。 他以为自己会割舍这份爱意, 以为自己可以做到忘记她的笑, 忘记他们曾经有过的日子，忘记她的长发是怎样从他的指间滑过……他以为总有一天，他会放下, 会爱上对的人，会将这一切都看作是年少轻狂时候的错觉与妄执。 直到她死去, 直到他也死去，他都没能做到。 而最为悲哀的是——即使是死了一次，云梦泽还是想要得到白飞鸿。 想到这里，云梦泽轻轻扯了一下嘴角。 “来做个了断吧，飞鸿。”他看着她，很少见地没有喊师姐，而是呼唤了她的名字，“让我彻底死心。” 又或许，那份痛楚并非是错觉。 明明知道她不会选他，他却还是忍不住在这一刻心存希冀。多么可耻的希冀。 ——你在期望什么，期望她真的放弃自己的道而选择你吗？ 然而—— …… …… 少年的心跳是如此的激越，从剑锋上传递过来，让她无法不生出一种错觉——自己正握着他的心脏的错觉。 只要再这样向前递上一寸——一切就全部都结束了。 因为她不能失却自己的道心，也因为他已经堕入魔道。 她甚至知道，他其实已经放弃了。 那一字一句，都浸透了他的血。悬挂于她的一念之间。 可是…… 那是阿泽啊。 白飞鸿看着云梦泽，深深地，深深地，像是要彻底看清他一样，又像是不容许自己再度错开视线一样，迎接着他的目光，也看到他的瞳孔深处去。 白飞鸿有那么一瞬间，几乎想要发笑了。 于是，白飞鸿真的笑出声了。 就算是要在此失道，也无所谓了。 我舍弃掉一切可以舍弃的，千辛万苦走到这一步，是为了保护我所爱的人们，不是为 在云梦泽怔忡的目光中，白飞鸿伸出手来，轻轻地拥抱了他。 她说。 涌动的魔息在这一刻静止，而后，如同潮水一般褪去。 心魔所织造的幻境发出了破碎的声音。在他们的眼前破裂成千万碎片，如同一场骤然落下的银雪。 他的胸前破开了一个巨大的伤口，鲜血源源不绝地涌出，白飞鸿用自己的肩膀支住云梦泽，一手搭在他的胸前，发动回春诀给他止血。 有人在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