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无一字虚假？”白飞鸿再度刺向常晏晏的灵府，话音里也带出了一丝冷笑，“那你先回答一下那个问题——常晏晏进入昆仑墟这么多年，一共种下了多少心魔引？” 阴魔虽然照旧地微笑着，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虽然说得好像亲眼目睹一样，你又有什么凭据？” “真了不起。”阴魔轻声道，“我还以为剑修都没什么脑子，没想到，你还挺聪明的。” 白飞鸿一剑将“常晏晏”扫倒在地上，提剑对准了她的面庞，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遍。 “话虽如此，你却不敢真的伤及我的性命——说得再准确一点，是不敢伤及晏晏的身体吧？你明明一剑就可以将我粉身碎骨，却与我缠斗到了现在。” “瞧，像这样，你就不敢动了。” 夭桃剑嗡嗡地颤动着，如同剑灵无声的悲鸣，然而阴魔却浑不在意，只稍稍弯起那双眼睛，笑盈盈地偏过头，更深地凝视着白飞鸿的脸，全然不顾颈侧已经切开的一线血痕。 她的音调温柔下来，如同在唱一首饱含爱怜的小调。 她望着白飞鸿，唇边的笑意渐深。 人群中的某一名女子，忽然如昙花一般盛开了。 再没有哪个词汇，能比盛开更准确的描述她这一刻的状态。 人皮有如蝉蜕，破裂之后，便露出空无一物的内部来。 在虚无之中，酝酿着难以名状的混沌。 黑夜的降临，总是寂静无声的。黑暗在瞬息之间，便吞没了一切。 青女的剑身发出一声清鸣，白飞鸿猛地挥剑，无边无际的剑意交织出一个清亮的圆，如同结界一般，将那至为混沌的黑暗拒绝在剑势之外。 那就是阴魔的心魔引。 她好整以暇地理一理衣摆，向后退了一步。 夭桃剑依然架在常晏晏的脖颈上，阴魔笑着又后退了一步，躲开了白飞鸿磅礴的剑意。她将剑刃更加贴近自己的脖颈，浑然不顾血已经流了半个剑身。 白飞鸿的瞳孔一紧。 “阿泽！” 寄宿于夭桃剑上的魔息，在方才那一剑之中没入了云梦泽的身体。 她的魔息，就是对修真者来说最为可怖的剧毒。 每个人心中都有痛，有悔，有怨，有恨。 所以，接触到心魔引的修真者，无一例外都被诱发出了自己的心魔。 伴随着响彻云霄的嘶吼，云梦泽在血液的逆流中，终于化身为龙。 在场的修士们狼狈避让，想要躲到外面去，然而在白飞鸿的结界之外，那些漆黑的心魔引仍旧盘踞着，如蛇一般耐心地等待着猎物落入罗网的瞬间—— 云间月一把将几个险些冲出大殿的修士拉了回来，反手拨弄琵琶，以清音震慑了蠢蠢欲动想要潜入的黑色雾气。她看着那汹涌的魔息，面上神色不住变幻，最终还是握紧了琵琶，奏响了雅正之乐。 ——你要如何抉择呢？ 她没有等待多久。 她握紧青女剑，猛然驱动灵力，向着四方横扫而过。 “你——啊！” “唔！”的笑。 她杀了阴魔用来操纵常晏晏的傀儡蛊。 “……” 阴魔倒在地上，无声地扭过头，注视着白飞鸿的背影。 ——抓到了。 只要一瞬间就够了。 比烟岚更淡的魔息脱离了她的指尖，无声无息地向着白飞鸿的后心飞去。 然而，阴魔却在这一瞬间，闻见了霜雪的气息。 ——渊冰厚三尺，素雪覆千里。 不知何时，下起了不合时宜的雪。 风也变得静谧，云也在此流连不去，在静静地、静静地落雪中，有一人茕茕孑立，在覆盖了一层薄雪的地上，留下淡而长的影子。 唯有他……唯有他，绝不会被染上她的颜色。 已经诅咒过无数次了。 唯一的神祇，最后的神祇，她一生也无法企及的妄念—— 阴魔轻声道。 阴魔在那一刻，恍惚又回到了千年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