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扣着剑,想。 白飞鸿暗自沉吟的时候,云梦泽也在看她。 ——他又在看她了。 每一次,当白飞鸿在想些别的什么而走神的时候,云梦泽都会发现陆迟明在看她。 仿佛在做梦一样的眼神。 他讨厌自己的兄长用那种眼神看她。 ——你有什么资格那样看她。 明明就是你—— 云梦泽的意识忽然断了。 ……他方才想了什么? 一名苍龙卫匆匆从远处走来。他手中捏着一封传讯符,面色近乎铁青。 只一眼,他就感到自己的血液在体内冻结成冰。 陆迟明轻轻眨了一下眼睛,那种做梦一样的神情便从他脸上退去了。 这一刻,他又变成了那个沉稳可靠的陆家大公子。 “……妖族入侵了归墟。” 归墟。 他稍稍张大了眼睛,目光虚虚地落在虚空中,好一会儿, 才凝到了实处。 “你说, 妖族入侵了归墟?” 云梦泽抿紧唇,无言地点了点头。 “爹和娘都受了伤。”云梦泽不由得替父母说了两句公道话, “妖族的入侵来得又快又急,一山二阁还没来得及派出援手, 他们还切入了防御大阵的薄弱之处, 同时袭击了空桑、少海与灵山三地, 爹娘腹背受敌,分身乏术,这才……” 那样残酷的言语被他云淡风轻道来,却越发嗅得到其中的血雨腥风。 “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阿泽。” “我知道了。”他说。 “对不住。”他的声音里带着真心实意的歉意,“先前的约定,我怕是要失约了。” “无妨。”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平稳得近乎冰冷,“时机到了,我会自己去讨回这笔账。” 陆迟明很轻很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影就像掠过湖面的鸿影,只一瞬便隐没了。待他再看向自己唯一的弟弟时,已恢复了先前古井无波的模样。 云梦泽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双眸已如冰一样冷彻。 他回过头来,看着白飞鸿。而后,云梦泽忽然伸出手去,紧紧扣住了白飞鸿的手腕。他抓得那样用力,在白皙的手腕上留下深深的指痕,捏得人骨头都痛起来。那双眼眸不知何时已化作了熔金一般的龙瞳,深深地望着她的眼睛,带着连她也不明白的复杂神色。 白飞鸿怔了怔,而后轻轻点了点头。 云梦泽慢慢地、慢慢地松开了手。然而他的目光却一直定在白飞鸿的脸上,似乎想从她的神情中确认这个承诺的真假。最后一根手指也松开,他的指尖无意识抚过她的手腕,擦过泛红的肌肤,带着些许酥麻的触感。 云梦泽终是收回了手,迟了一步,才收回目光。像是不想停留下去就会动摇一样,他猛地回过身去,大踏步朝着自己的兄长走去。 白飞鸿目送着那两兄弟离去,好一会儿,才缓缓抬起手来,握住了方才被云梦泽扣住的手腕。 她注视着那留下的痕迹,看着它一分一分加深了颜色。痛意和热意一样,久久残留在那里,带着奇异的麻痒,久久不肯散去。 青女剑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带着些许笑意。 更何况,有些话并不需要真的说出口。 不过…… “要拒绝他吗?”青女感慨起来,“你也看到他方才的眼神了吧。真无情啊。被他憎恨也无所谓吗?” 白飞鸿的声音很轻,被林间的风一吹,便散去了。 “我说错了。你并不是无情,而是做不到无情。真正无情的女人,是不会为了对方考虑才拒绝他的。” “看在你是我主人的份上,姑且奉劝你两句——要修无情道的话,你得比现在更冷酷一些才行。还有,人心最是叵测,你想得再好,也很难左右他人的想法,爱恨尤其。” “所以,尽力而为就好,无论结果如何,都不要过于 白飞鸿长久地伫立着,待到青女剑的剑灵完全沉寂下去之后,她方才露出了一抹苍白的笑。 是啊。 她抽出青女剑来,剑身清明如一泓秋水,倒映出她半张脸来。 她会杀了他的。 有没有那个约定根本无所谓。有的话会方便很多,没有的话也无所谓。她要做的事都不会有任何区别,不过是之前容易一些,之后会艰难一些罢了。 不管有多少人拦在这条路上,不管会有多少人因此而恨她。 就算会被云梦泽憎恨也无所谓。 她对剑影里的女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