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 然而，眼泪却怎么都停不下来。 一只手拦住了她气急败坏的动作，这样无力的手掌，换在平日她只要一下就可以削掉，但死魔却停下了动作，任由那只手握住她的手腕，拿开了她的手，又细细地为她拭去泪珠。 他叹了口气，复又微笑起来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没过多久，林长风就像很累一样睡去了。 她想，她要送给他不会凋谢的花。 那就是不会凋谢的花。 到那时候，他会对她说什么呢？ 最终, 白飞鸿一行人将林长风的遗体带回了琅嬛书阁。 “有劳了。” “林阁主莫要行此大礼。”他语气恳切，“未能救出林兄，我等有负所托，本就愧疚难当，更当不起您一礼。还请莫要如此作为, 着实是折煞我等。” 此言一出, 便是陆迟明也不好再说什么，他只好侧过身去, 坚持只受林雪照半礼。 “娘。”林大小姐红着眼眶，深深低下头去，“是我无能。” 林宝婺眼眶一红，猛地低下头去，不让自己的哽咽泄露出来。 斯人已逝，音容犹在。 白飞鸿移开了视线，假装自己没有看到沿着林雪照面庞滑下的泪。 林雪照像是欢迎一个久久未归的游子一般，轻轻拍抚着爱徒的身躯。 几缕白发滑落在她憔悴的面颊旁，这一刻，素来要强刚硬的琅嬛书阁林阁主，看起来竟似凭空老了十岁。 “有劳各位自尸骨林中带回长风，我书阁上下不胜感激……” “长风，请各位……不。”她觉察了自己的失言，改唤了另一名弟子，“明朱，请各位道友去客房，招待大家好生休息。我精力不济，就不送了。” “宝婺，你留下来。” 她一动也没有动。 白飞鸿行出几步远，不由得回过头去，只看见林宝婺的脊背，绷得笔直，却因此更显单薄。太阿剑负在她的背后，在昏暗的天色中也黯淡了它的光辉。 一道男声问她。 “可她不适合，对吗？” 她知道，林雪照身体不佳，未必能再撑多久，琅嬛书阁失去了林长风这位众望所归的继承人，自然需要人来补上。林宝婺是阁主唯一的女儿，又在修道一事上颇有天分，在阁中也算有人望，于情于理，都应当是她来接下这副担子。 剑修的路，与儒修的道，可谓是背道而驰。而这之中，诛邪剑意的心法，又与琅嬛书阁包容并济的立派宗旨完全无法并存。 像是看透了她所思所想，那男子轻笑起来。 云梦泽不会说这种话。 她骤然沉默下来，片刻之后，方才生硬地开了口。 “是我冒犯了。”陆迟明见她神色，便明了自己说错了话，“无论如何，我并没有那种意思，抱歉。” 陆迟明苦笑：“我又惹你生气了，对吗？” 白飞鸿简短地应了一句，便想越过陆迟明。 只是为“习惯”的力量，感到无可奈何罢了。 她淡淡的想。 明明什么都不一样了。 她侧目看他，却见陆迟明也露出了一点怔忪的模样，似乎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拦住她。 “白姑娘无需如此戒备，陆某不日便会返回东海。”他对她笑笑，“以及，我们先前的约定，一直有效。” 陆迟明所说的约定——自然是在前往尸骨林的路上，他曾经向她许下的诺言。 “我会去的。”她冷冷道。 “你未必没有胜算。” 然而此刻，白飞鸿心中的杀意也激起了剑灵的杀性，青女活跃起来，在她的识海之中循循善诱。 “若是修到第三重境界呢？”白飞鸿忽然问。 至今为止，能修成第二重境界的人都是凤毛麟角，至于所谓的第三重境界更是无迹可寻，在希夷沉睡之后，无论白飞鸿如何寻找，也找不到关于无情道第三重境界的任何记载。 青女沉默了片刻，忽然道：“你若是修到了第三重境界，就会不再是你。” “等你修到了，你自然就明白了。”青女的声音渐渐隐没，“不过，你想杀他，还是在第二重境界之时就杀了他为好。到了第三重境界，杀不杀他，对你而言便已没有任何意义。” 白飞鸿沉默下来。 ——你会后悔的。 ——我不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