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喃喃着，像是想要唤醒他一样，又像是害怕碰碎他一样，很轻很轻地碰了碰他的肩膀。 再也不会醒来。 【番外】 陆迟明将剑刺入死魔心口的同时，无孔不入的死气也绞碎了他的五脏六腑。 而后, 他才终于呕出一口血来。 素来如青山一般沉稳的男人踉跄一步, 以剑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才没有倒下。 死气依然在他的脏腑之间游走, 腐蚀着所触及到每一条经络, 呼吸间满是血的腥味，每一次心跳都会带来剧烈的痛楚。 每一次呼吸，都在将他带向死亡。他甚至能清楚感觉到, 死那冰冷的吐息, 正在悄然无声地贴近他的后颈。 杀死死魔的那一剑并没有完成，他几乎透支了全部的灵力, 才成功施展出了那一剑。用不完全的剑招对敌本就是极危险的, 对手还是死魔这样的存在……在出剑的同时, 陆迟明就已经受到反噬。 然而死魔发了狂。 其后映入眼帘的，才是已经彻底陷入疯狂的女人。 在看到那副惨状的时候，陆迟明心中便明了——不能再让她活下去了。 ——无论如何都要杀了她。 陆迟明冷静地做出了权衡。 最后的一击，是全然舍身的一击，陆迟明舍弃了一切防御，将全部的修为都凝聚在这一剑上。 而死魔的攻击，也绞碎了他的脏腑。 尸骨林又是禁灵领域，就算是外界的援手接到传音想进来救他，也已经来不及了。 陆迟明靠着自己的剑，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也知道这样一来父母会有多么失望。 消息传回东海的时候，母亲一定会落泪，而父亲的叹息会多到可以把他整个掩埋起来。 就像过去的每一次一样。 他想，微笑着想。 可以的话他也不想死在这里，如果他死了，那个重担就会落到阿泽身上。 他也想让她开心起来，这么多年来一直都这么想，也是这么做的。可惜，他越是努力，母亲就越是伤心，而父亲看着他的眼神也越发五味杂陈。 弟弟……阿泽总是为了他生气。 他还是太小了。 陆迟明了解自己的弟弟，他知道，阿泽无法容忍那种活法，正是因为无法容忍，才会年纪轻轻便负气离家，不愿与他们音书往来，也不愿意涉足东海的事务。 要是这次行动前，有顺路去看他一次就好了。 等阿泽知道他死讯的时候，大概不会哭吧，他那么要强，大抵还是会像小时候那样闷头生气，好半天都不同旁人说一个字。 可惜——命该如此。 在静谧的黑暗中，意识一分一分沉入死的泥淖，徘徊在半梦半醒之间时，陆迟明忽然听见了声音。 那是有人踩断枯枝的足音。 “太好了。”来人松了一大口气，伤痕累累的面庞上绽开一抹笑来，“你还没死。” 陆迟明本以为她已经随着其他人一起死在了死魔的攻击之中，却不料在这样山穷水尽的时候，他却又见到了她。 “没事，别担心，我在这。”她驱动回春诀，指尖凝聚起温暖而又微薄的灵气，“我马上就会治好你，你不会有事的，真的，马上就好……别担心，我在这，我不会让你死的。” 最重要的是，她的唇边也有血溢了出来，虽然她很快就偏过头抹去了血珠，还强笑着安慰他“我没事”，陆迟明还是看得出，强行驱使回春诀只会加重她的内伤。 “不必了。”他让自己对她微笑，就像往常那样，“我自己的伤势我自己清楚，已经没救了。谢谢你，不过……咳、咳咳……你走罢。别在我身上浪费灵力了。” 陆迟明想。 死魔的死气再度在他的经脉中流窜起来，痛楚几乎要将骨骼与经脉都烧穿，陆迟明忍耐着，不让自己在白飞鸿面前露出一丝端倪。 他们都知道，陆迟明说 死魔的死气何等厉害，一旦入体便开始腐骨蚀心，陆迟明又是剑修，不似医修擅长自救。白飞鸿本就根骨有损，灵力单薄，又受了内伤，以她现在的灵力，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治好陆迟明。 就算白飞鸿现在走了，也没有任何人会怪罪她——陆迟明更不会。 “别瞧不起我。”她咬紧牙关，克制着几乎要涌上喉头的颤抖，“我都说了，我不会让你死的。” 她甚至不再颤抖了。 然后，就像她所说的那样。 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后，陆迟明想起这一幕，依然会感到些许眩晕。 那是异常精妙而高深的法术，若不是极为熟悉人体、又对灵力操作极为精细的人，绝无可能学会这一式。 ——以命换命，以伤易伤。 ——这个秘术的本质，就是“对调”。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