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之所以会前往江南道，之所以会觉得江南道一定出了大事——最初引起他们注意的，不就是死魔的异样吗？ 她轻声道。 然而仔细想来，江南道大约只有阴魔一人而已。 那么，死魔究竟为什么会打破了这么多年来从不独自外出的规律，突然独自前往江南道？ 陆迟明淡淡道。 谈话间，他们已经到了尸骨林之前。 那是寂静的死地。无数黑色的枯木林立于此，从那遮天蔽日的树冠可以想见，它们曾经是何等枝繁叶茂的森林。然而此刻留在这里的，只有无数死去的枝桠，如同一只只焦黑的手，无望而痛苦地抓向天空。 就连风，也仿佛死在了这里。 那些人临终前痛苦的神色依旧残留在枯干的面庞之上，化作无声的惨嚎，迎面呼啸而来。死者的痛楚与怨恨，依然残留在这里，没有一分一毫化解。无数的死化作了海啸，朝他们奔涌而来，要令来者尽数覆没。 从她诞生之日起，便徘徊不去的死地。 弥散的死气如同无边无际的泥淖, 在静静等待着猎物迈入其间, 白飞鸿知道, 只要踏入，它便不会再是这副无谓到无害的样子。一瞬间就会被死气死死缠住, 拖下去, 吞进去, 绝不轻易松手，直抓到你拼了命挣脱——或者筋疲力竭地沉没为止。 林宝婺苦笑起来，白飞鸿认识了她这么多年，也很少在她脸上看到这样的神色。林宝婺颓然垮下肩膀，像是要对抗这种莫大的寒意一样, 吃力地拉大了嘴角的笑。 “天魔？”云梦泽微微蹙起眉来, “这里是尸骨林，天魔怎么会来？” 她抬抬下巴，示意他们去看前方的一片焦土，干涸的血渍是衰朽的深褐色。似乎有什么大型动物在那里挣扎过一样，留下大片狰狞的痕迹。 林宝婺叹了口气。 白飞鸿无言地颔首。 不管林宝婺有多迫切想要救出林长风，她也不会犯这个蠢。 “我们只能在尸骨林外围构建起法阵，借助法阵循环的灵力压制林间的死气。”她闭了闭眼睛，“兜率寺的大师们已经几日没有合眼了。光是想要净化外围的死气就已经费了很大心力，想要开出一条通往尸骨林深处的路更是难之又难。” “不过，我们还是寻到了法子。” “只有一种东西可以对抗死——你知道是什么吗？” “……回春诀。”她轻声道。 而回春诀，就是最能唤醒“生”的法术。 “那你直接用传音符联系常师姐不就好了？”云梦泽瞥了她一眼，好看的眉眼中没有什么情绪，“常师姐虽然一向与你不睦，但如果你诚心诚意去拜托她帮忙，她也不可能真的见死不救。” 眼见着话是越说越急，甚至有可能在陆迟明面前把常晏晏身怀蝶蛊的事说出来，白飞鸿不得不开了口，然而刚一开口，她的声音便与陆迟明撞在了一起。 白飞鸿与陆迟明同时住了口，他二人对视一眼，转而又错开目光。 陆迟明则是不太赞同地看着自己弟弟：“林姑娘正为自己亲人被掳而忧心，你少说两句吧。” 林宝婺却没有那么多顾忌，她狐疑地在白飞鸿与陆迟明二人间来回看，末了又意味深长地“哼”了一声。 “兜率寺不是也很擅长回春诀吗？”白飞鸿口中应着，回过头对云梦泽摆了摆手，“我没记错的话，回春诀最初还是从兜率寺流出来的。” “……为什么？” “这个属于门派秘辛，你不知道也正常。”林宝婺环顾左右，稍稍慢下脚步，凑到白飞鸿耳边小声说，“因为回春诀是大悲和尚钻研出来的，后来大悲和尚叛出兜率寺又入了魔，造下无数杀孽，兜率寺对此深以为耻，除了个别人士，寺内几乎无人修炼回春诀。” 白飞鸿当真是哑口无言。 “怎么会？”她喃喃，“你说的是那个大悲和尚？烦恼魔？” 白飞鸿：“虽然我也常说世事无常，可是……” 大悲和尚与其改称烦恼魔，还不如改称无常魔好了。 林宝婺抿了抿唇，极为生硬地凑过来，用自己的肩膀碰了一下白飞鸿的肩，便飞快地移开了。她偏过脸去，怎么也不肯看白飞鸿的眼睛。 白飞鸿一怔，她看了看林宝婺，片刻之后，她也微微笑了一下。 “谁要她帮忙了。” “再说，她要是好着，能放着你跟那个姓云的单独呆这么久？” 白飞鸿点了点头，语气了然。 身侧突然传来清脆的一声“格拉”声，白飞鸿转过头去，正好看到林宝婺身子一歪，屈膝扶住了自己拧到的脚。不知道是不是疼得，她脸色发青，略显狰狞。 “阿泽……我师弟。” “你扭得厉害吗？让我看看？” 林宝婺拒绝了她，开始深呼吸。 “因为晏晏一直很在意阿泽。”白飞鸿开始回忆昆仑墟往事，“她总是挑阿泽在的时候来太华峰，平时也对他多加留意，阿泽来昆仑之前不是本来要去不周山吗？那时候晏晏还问我他会不会不好相处，到处打听他的喜好，之后也很留心他的一举一动……她这个年纪的女孩，会喜欢同门的男孩子也很正常，而且阿泽条件也很好，又长得好看，师门里不少师姐师妹都喜欢他。” 不知道为什么，白飞鸿总觉得她的声音听起来有那么一点气若游丝的味道。 白飞鸿单手抵着下颌，深思起来。 林宝婺稍稍松了口气。 “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