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冲到门口想要逃走的魔修，也是最先从背后透出血痕的。 人的腔子里究竟有多少血？ 观音庙中，就这样下起了一场血雨。 一人，一剑，剑风所向之处，皆是血雾泼天。 而那个人也像他的剑一样，就算是一气杀了这么多人，依然是沉静纯澈的，不染一丝阴霾。他抬起眼来，一双青莲花瓣般的眼目，一张白玉雕成的脸庞，美得没有一点烟火气，如天外飞仙，浑然不似世间人。 “抱歉，我来迟了。”他露出一抹带着歉意的笑，“你们没事吧？” 她向前一步，询问道：“请问阁下是……” 他的语气很是平常，却在幸存的修士中唤起了一种莫名的狂热。 “太好了！我们有救了！” “可惜大哥他……唉！” “你忘了吗，先前那个男人是东海空桑的叛徒，陆少主想必是来清理门户的。” 出乎意料的是，陆迟明却没有看地上那具空桑叛徒的尸体一眼，而是将目光落在了白飞鸿的面上。 “多谢。”那时的白飞鸿只觉得惶恐，心中还有一丝莫名的悸动，“实在是太劳烦你了。我在外多时，昆仑墟的传音符用尽了，还没有补充，没想到会让你跑这一趟……” 陆迟明虽然盛名在外，为人却没有什么架子，见白飞鸿不安，还温言安抚于她，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听到这句话，众人忙开口安慰他。 “要说那也是那些魔修的错，怪不到你头上。” 话虽如此，陆迟明也只是摇摇头，谢过了他们的好意。 若是旁人说这句话，或许只是在矫饰，想让自己的无能看起来体面，或是在博取他人的谅解与同情。 证据便是——在这之后，他修成了“一梦”。 很久以后白飞鸿才知道，他那日所诛杀的叛徒，是空桑的执剑长老。 但是那天杀死他之后，陆迟明什么也没有说。 只是那时的大家什么都不知道，见他如此也不好多说什么，匆忙间看到白飞鸿，便连忙找了个由头，将她推到陆迟明面前，劝他二人尽快离开。 既然在队伍中处于副手之位的人都这样说了，其他人也连忙应和起来。 “陆公子，飞鸿姑娘虽然医术了得，却不擅战斗，还望你多多关照于她。不要让人伤了她才是。” 陆迟明一一应下，带着白飞鸿离开了那间破庙。 “你这样不累吗？” 白飞鸿看着他，轻声问道：“你要救的人死了，你就觉得那是你的错——总是这样不累吗？” ——如今想来，那时的白飞鸿其实就已经隐隐约约的意识到了。 只是她没有时间再想下去了。 “慢死了！” “对不住。”率先开口的依然是陆迟明, 他带着谦和的神情冲林宝婺颔首致意, “我在路上耽误了一些时间。劳你苦等了, 林姑娘。” “没、没什么。” “嘶——” “没想到东海来的人会是你。”她的神态自然了许多，“东海那边的战事不要紧吗？我记得我回书阁之前，妖族还是时常袭击东海吧？” “那就好。”林宝婺大大地松了口气，“要是因为我们的请求让东海出了事，我们琅嬛书阁真是不知该如何谢罪才好。” “真是帮了大忙，有你在，我们的胜算也更大一些。”林宝婺说着，不由得叹了口气，“此番若不是要与死魔为敌，琅嬛书阁也不会发出天下令……不管怎么说，你能来都太好了。谢谢你，陆迟明。” 而上一回，白飞鸿被雪盈川所掳之时，昆仑墟并没有发出天下令。负责行动的主要是昆仑墟与蜀山剑阁，由于太华长老希夷亲自出手，昆仑墟掌门与剑阁之主共同前往魔域。 击败了蜀山剑阁的阁主成为当世剑道第一人的陆迟明，能来援助此次行动，无论如何都是一件好事。 林宝婺好悬没有再跌一跤，她又一次歪了歪身子，好容易才站稳，回过头来，带着些许难以置信的神情看着陆迟明。 “那又如何？”陆迟明抬起眼，平静地看着她，“总不能一直这样放任她为祸苍生。” 林宝婺脱力似的垮下肩膀，长长地叹了口气。 “只有五分把握。”陆迟明想了想，又道，“再给我十年、不，五年的话——” 嘀嘀咕咕——或许该说是骂骂咧咧完了之后——林宝婺直起腰，从肺腑深处挤出一声长叹来。 “我明白。”陆迟明也微微叹息了一声，“只是死魔怕是留不得了。” 青年抬起头，看向尸骨林的方向：“陆某此番前往江南道，在路上听闻了一个消息——死魔之前在尸骨林数百里之外的一座小城现身，然后，她毫无来由地屠尽了那座小城的人。” “怎么可能……”她喃喃，“过去她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死魔虽然生性残虐，但她素来只留在尸骨林中，不是四魔聚首绝不外出，上次她去江南道，也只是杀伤了书阁弟子带走了呦呦，没有对城中百姓出手。” 白飞鸿也露出了深思之色。 不，说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