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飞鸿深吸了一口气, 将手从剑上放了下去。 她对自己说。 “白道友与令师弟一路舟车劳顿, 一来便要劳烦你们帮忙, 我们心里实在过意不去。”那位弟子客气道, “接下来的治疗由我们来就好。您二位不如先去一旁歇息,饮些清茶花露,用些果品点心。也算给我们书阁一个机会,尽一尽待客之礼。” 云梦泽伸出手来, 她握住他的手,或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用了多大的力气。 云梦泽看着她, 片刻之后,他反过来握住了她的手。 他握着她手的力气很大, 大到甚至让白飞鸿都觉得骨骼生痛,少年黑幽幽的眼睛定定看着她, 像是要一直看到她心里去。 白飞鸿闭了闭眼。 她下意识抚上自己的心口。 她回想起来,都忍不住要发笑。 时至今日,她已经不会再为那两剑感到战栗或者痛楚。 这是他欠她的,她会自己讨回来。 她睁开眼来,看向云梦泽。 ……他不应当被牵扯进她与陆迟明的仇怨之中。 云梦泽再度伸出手去,死死攥住她的手臂。白飞鸿背对着他,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的声音,压抑到极度的平静。 白飞鸿放缓了呼吸,在脑内默默数到三,这才回过头去,迎上云梦泽的视线。 “我当然知道。” 白飞鸿忽然想起,前世的时候,他似乎也时常用这样的眼神看她。 但也许……她一直都想错了。 “她原本是无名的婴灵,是大灾之年从生母肚子里爬出来的棺材子,是明明已经死了却又被生出来的魔物。她原本就是无限趋近于‘死’的存在,又生在战场附近,吸纳了饥荒与屠戮所孕育出的庞大煞气,一出生就成为了‘死魔’。自她诞生以来,不知道有多少正道修士前去降魔,无一例外都死在了她的瘴气之中。他们的尸骨堆积如山,成就了她如今所居住的‘尸骨林’。” “我还想问你,白飞鸿,你是明知道这些,还决定去参与这件事吗?” 白飞鸿微微垂下眼来,她抬起手,摁住云梦泽的手掌。 她没有多用力,云梦泽却松开了手。他定定地看着她,她却没有看他。 “我有我自己的理由。” 白飞鸿终于转过脸来,她蹙着眉头,不赞同地看着他。 “别和我说那些大道理。”云梦泽只深深地看着她,“如果是我哥的话,你就不会让他走开了,对吧?” “为什么你会提起你哥?”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微微空洞,“这里……有他什么事吗?” 她想。 那么,他为什么会在这里提起陆迟明? 从她到了昆仑墟却发现殷风烈“身死”的时候,她就知道,绝不只有自己一个人得到了重生的机会。 白飞鸿想要从云梦泽脸上看出些许端倪,却只见到了云梦泽错愕的神情。 “我……”他迟疑许久,还是低头道了歉,“对不起,师姐,我方才大概是昏了头了。” 见他如此,白飞鸿将涌起的疑虑摁回心底,推开云梦泽的手臂,径直朝外走去。 没有回头,她只是冷淡而又克制地,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而后,她再也不管云梦泽想说什么,径自离开了这里,只余下少年徒然地伸出手,望着指尖掠过的风。青丝微微擦过他的指尖,一触既离。 他不明白自己方才为什么会说出那句话。 ——这里有他什么事吗? 他抬起手来,无意识摁住自己的心口。像。 为什么他总是觉得,白飞鸿会和大哥站在一起呢? 光是想一想—— ——都觉得无法忍受。 她暂时不想看到云梦泽。 一般来说,有一个事事都如此完美的哥哥,做弟弟的难免会被人拿来比较, 就算自己原本没有那个心思, 也难免被旁人教唆出不甘与嫉恨来。 而她终将杀死他的兄长。 白飞鸿按了按青女剑,微微叹了口气。 一道传音打断了白飞鸿的思绪, 林宝婺的声音比平日更加严肃。 说罢,林宝婺便结束了传音入密。 白飞鸿在心里默念这三个字。 正如长留之山是昆仑掌门的主峰而颇负盛名,明月楼因是琅嬛阁主所在之地而广为人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