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也要在他的足下发出悲鸣,漆黑的魔焰冲天而起, 将那道红衣的身影映照得如此模糊,却也如此骇人。 就连身怀龙血的云梦泽,也不由得在这样的威压之下摇晃了一下,他面色微微发白,神情艰涩。更不要提其他人,每一个都是面色青白,喉头微动,格外艰难地挺直了脊背。 “到我后面去。” 一只带着血的手牵住了白飞鸿的衣角,她低下头,却看见阿玉姑娘布满鲜血的面庞。 阿玉七窍出血,刚一开口,便呕出一大口血来,她茫然地张大眼睛,环顾四周,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目之所及,皆是尸山血海,人间地狱。 更何况来人降临之时所携带的暴风与烈火。转瞬之间,便将这方祥和的村落化为了地上的炼狱。 便是白飞鸿这一行的修真者,也在这样骇人的魔息之前,感到无法呼吸。 若不是她先前所赠的护身符拦了一拦,恐怕阿玉也会当场毙命。 她抬起头,深深地、深深地注视着那道赤红的身影。在摇曳的黑焰之后,那个人一如她昔日噩梦中那般,分毫未曾改变。 剑阁长老青着一张脸,带着几分难以置信,唤出来人的名字。 红衣男子露出些许不快的神色,自地上拔出自己的魔剑,信手一挥,甩去剑上的血珠。那血珠洒在已被染成血红的土地上,溅出一道斜飞的红痕,如同枯笔飞白。 和常人对魔尊的印象不同,雪盈川生得并不高大,与白飞鸿曾见过的烦恼魔比起来,他甚至称得上纤细单薄,几乎有些少年气。他生着一张格外美丽的面庞,姣好若女子,可那双被魔气所侵染的眼瞳却是血红的,审视着他们的时候,无人能不感到胆寒。 “因为你一直没来聚会,我就说过来看看情况,没想到啊没想到,敖焱——”他的话音里甚至有几分孩子气,“堂堂真龙,我们的天魔大人,居然被几个小辈给搞得这么狼狈啊。” “当然是来看你热闹。”雪盈川提着剑,又环视了一圈,最终目光落在荆通身首分离的尸体上,“昆仑墟瑶崖峰主——也难怪你会这么狼狈了,真应该把巫真也喊来,一次能看两场乐子,她应该会很高兴的。可惜,她说对你干的蠢事没兴趣,不肯同我来。” “我觉得你这样挺好的,继续保持,也方便我一会儿提你回去,给他们都看看热闹。毕竟,你这么好玩的时候可不多。” “嗯?这个剑意——你是蜀山门下?” “名刀‘晨雁翎’,虽是一把好刀,但跟着一个老头子,难免染了几分暮气,可惜了。” “雪盈川实力强劲,一会儿我拖住他。你们几个趁机展开传送法阵,返回昆仑。” 白飞鸿的目光落在雪盈川身上。 眼前这个人,入魔当日连屠十城,沿途江河都被血染得通红,无数尸体漂浮其上,惨不忍睹。其间惨状,当真是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其后,他便接连击败四魔,以绝对的强横实力,登上魔尊之位。 “蜀山剑阁张冽,伏虎刀法,还请魔尊领教!” 这一刀挥出,便是山崩地裂也不会回还。张真人知道,他的机会只有这一瞬,也只有这一刀。 然而,和全幅心神都用在戒备上的张真人不同,雪盈川的面上,却浮现出一抹轻蔑的笑意。 “我还以为老头子的看家本领能有多了不起。” “不过如此。” 鲜血泼天而起,而那一剑依然去势不减,骇人的剑意来势汹汹,直直冲向他们而来! “——锵!” 第二声,则是长|枪与剑气相撞的悲声。云梦泽持枪挡在白飞鸿面前,硬生生拦下了那一道直奔众人而来的剑光。 即使身怀龙血,到底还是少年人。便是云梦泽,硬接下这一剑的余韵,也还是 在剑势终于散尽之后,云梦泽高大的身躯颤了颤,终究是倒了下来。 白飞鸿忙接住他,只觉他面如金纸,气若游丝。 高热的龙血落在她的手上,只一瞬便失却了温度。 “真没劲。” “没死就快点给我滚一边去。”他的语气十分不耐烦,“本来还以为你这里会有什么好玩的,结果还是一样无聊——真是的,一山二阁这些年就不能有点长进吗!亏我还特意跑了这一趟!” “师弟不可!”江天月猛地抬手摁住戴鸣,他的手摁在承影剑上,青筋毕露,却仍是没有拔出剑来,“荆峰主与张师伯都……你不是他的对手!” “够了!”常晏晏抱紧昏迷的阿玉,面色铁青,“都别吵了!现在还是吵的时候吗!?” 每个人都知道,常晏晏说的没错。 绝望,压倒性的绝望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看到那剑光之后就会明白,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赢得了。 无路可走、无处可逃的绝望,沉沉的压在每个人的肩上,几乎让人喘不上气来。 ——逃不了。 “晏晏,花花,师弟和阿玉姑娘就由你们带回去。” 她从腰侧拔出青女剑,与浑身颤抖的戴鸣不同,她的手很稳,她向外走出的脚步也一样很稳。 “白飞鸿!” “你发什么疯,给我回来!”他怒喝道,“你以为自己能赢得了他吗?那可是雪盈川!是魔尊!别犯傻!回来!我们一起想办法!” “我来做你的对手。”她的声音也是平静的,“让他们走。” 她想。 “嗯?”雪盈川终于将目光落在她脸上,绽开一丝饶有兴味的笑,“你说,你来做我的对手?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