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昆仑墟与空桑为何会并称为‘西昆仑’与‘南昆仑’吗?”他忽然抛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昆仑墟原为白帝少昊的居所,但之后不知为何,白帝后裔远走东海,在空桑建立了新的领地,而昆仑墟因为灵脉优越,留下的仙人们自立门户,渐渐便成了仙界第一的宗门。 有人以为,唯有白帝曾经栖居过数万年的昆仑墟,才当得起“昆仑”之名。也有人以为,白帝去了哪里,哪里便是“昆仑”,是以他最终落脚的空桑,被这些人奉为真正的“昆仑”。 有这样一段过往,昆仑墟与空桑之间素来很有些龃龉。 “白帝后裔、真龙血脉,在我们的师父面前算得了什么。”云梦泽很轻很轻的笑了一声,“你知道为什么无论外界如何吵吵嚷嚷,认为‘白帝后裔所在才是昆仑正统’,空桑却从来不与昆仑墟争夺‘昆仑’这个名头吗?” “因为‘昆仑’就是‘神所在的仙山’。” “白帝飞升之前,从异域带回了年幼的神祇,将它放在了太华之山。” “只要希夷仍在,昆仑墟便依然是真正的昆仑。”云梦泽垂下眼,看着自己被她牵住的衣袖,“六峰之主中,任何人都可能成为其余五峰之主。但太华之山,从来都只属于希夷。” 她微微张大了眼睛,脑海中忽然掠过了许多画面。 还有,他日复一日站在太华峰上,用什么都看不到的眼睛,凝望着无边风雪的模样。 云梦泽的语气很是淡泊,嘴唇却无意识地抿紧了几分。 某种意义上,白飞鸿知道云梦泽说的很对。 她一度共享过希夷的视野,见证过天地在他的眼中究竟是什么模样,这令白飞鸿更加深切的明白,他们确实是不一样的——在本质的地方。 “师父就是师父。不管他是谁都是我们的师父。” “就好像你是空桑的小公子,现在也就是我师弟一样。顺便一提,你的龙身真的很好看,特别是鳞片,我还没有见过这么五彩斑斓的白。龙真好啊。” “你真是……蠢到没救了。” 白飞鸿自然也不会和他计较,她拍了拍他的肩膀,率先朝那座纯白的宫殿走去。 她的语气很是轻快。云梦泽看着她轻盈的脚步,不由得摁住自己方才被她拍到的肩膀,将唇抿得更紧了一些。 “那我就赌会给。”白飞鸿忽然回过身来,仗着自己站在高处,屈起手指便弹了一下云梦泽的额头,“你赌输了的话,今天晚上的大年饭就去我家里吃。” “师父新年好!蛮蛮新年好!” “新年好!大吉大利万事如意!” “好了!听了我的吉祥话就把压岁钱给我拿来!蛮蛮大爷的吉祥话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听的!要给钱!” 他十分无语的上下打量了这只肥鸟一圈,青背赤腹,单翼单足……很好,是比翼鸟,应该还是这世上的最后一只。 同为濒危传说生物,他现在的感觉非常复杂。 “我怎么会忘了我们蛮蛮呢?”她笑眯眯地从芥子里拿出一个香囊大小的锦袋来,系在蛮蛮的脖子上,“给,这是你最喜欢吃的点心。” “很好,我收下了!”它又扑腾着朝云梦泽撞过来,“还有你!听了蛮蛮大爷的吉祥话就要给蛮蛮大爷新年礼物!不然吉祥话都不算数的!” 比翼鸟是传闻中的神鸟,确实如它所言,它的吉祥话是很有意义,也少有机会能听到的。 一人(龙)一鸟就这么僵持了起来,眼看着蛮蛮都扑腾累了,云梦泽还是抱着双臂没有要给它压岁钱的意思,白飞鸿只好向前一步,又从芥子里摸出一个锦袋来,想要挂在蛮蛮的鸟喙上。 云梦泽面无表情的从自己的芥子里拿出一枚玉扳指来,干脆利落地扣住了蛮蛮的鸟喙。 因为鸟喙陡然被锁住,蛮蛮连惊叫都叫不利落,只能睁圆了眼珠子瞪着云梦泽,见它如此,任性的小白龙这才觉得有趣,露出一个笑来。 “新年好。”他很坏心眼地托起肥嘟嘟的比翼鸟,将它放在一旁的架子上,“这是你要的新年礼物。” 蛮蛮眼看着气得都要扑过来打云梦泽的头,却撞在了白飞 “你倒是能耐,欺负起了一只鸟。” “空桑云梦泽,代家父家母向您问好。愿您身体康泰,长乐永安。” 白飞鸿忙将撞晕的比翼鸟搁在一边,也匆匆向希夷行了一礼,朱红的裙裾在宫殿的地板上散开,如同骤然盛开的一大朵朱槿花。她仰起脸来,与云梦泽恭敬到肃穆的神情不同,她的面上盛着盈盈的笑。 “师父新年好,希望师父新的一年能开开心心,万事如意!” “师父师父——” 云梦泽:“?” 他难以置信。 如同太华峰上终年不散的风雪,在这一刻止息消融。如此静谧,如此短暂,几乎令人无法觉察。 “你如今……胆子倒是大了很多。”他轻声道。 白飞鸿张着手,眼神依旧明亮,一瞬也不瞬地迎着他。 “不,你这样就很好。” 他翻转手腕,将青色的那枚握在自己手心,手指勾着细细的系绳,将朱红的那枚放在白飞鸿的手心。 “谢谢师父!”白飞鸿高兴地将锦囊扣在怀里,对他绽开灿烂的笑来,“也祝师父新的一年一切都好,大吉大利!” 而后,他面前也垂下了一枚绀青的锦囊。纤细的系带挂在那人的指尖,越发衬得他的肌肤比月光更苍白。 希夷的声音听起来居然有几分温和。 “……是。” “这种时候不该说‘是’吧?”白飞鸿从希夷身后探出头来,冲云梦泽眨了眨眼睛,“快点,快点说那个——就是那个——” “师父……新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