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魔并不擅长战斗,不要说诸派掌门,六峰之主中任何一个都可以轻易将她毙于剑下,便是最不善于战斗的巫罗,若是和阴魔正面对决,也能在一百招内将她撕得粉碎。 因为阴魔极善玩弄人心。 她的心魔引,能无声无息地诱人堕落,甚至在修士的心中种下诸般心魔。 良久,他方才开口,不辨喜怒。 “那不够。” “你都没有生气。” 那是希夷无言的拒绝。 “还是这么冷漠,真薄情。”她娇嗔道。 阴魔面上的笑稍稍敛去了,下一刻,她伤心似的垂下了头。 “明山海。”希夷淡淡道,“若非遇见你,他不至于落得那个结果。” 希夷的声音也与殿外的风雪一样:“你做过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阴魔张开红绡扇,掩住自己弯起的红唇,露出一双笑盈盈的美目来。 希夷只是沉默着,似乎觉得与她说话是一件非常无聊的事情。 “不过,对我来说,最有趣的还是荆通——啊,现在的瑶崖峰主应当是他了。世事变迁还真是快,真难想象,当年那个亲手弑师之后抱着师父的尸体痛哭流涕的小子,如今也撑得起一峰之主的位置了。” “我这番去思过潭,原本是想和那小子玩一玩的,可惜他的禁制实在难缠,硬是破开的话难免会引起其他人的戒备,我只好稍稍同那个小女孩玩了一下。” “明明只是这么大一点的小丫头,却有这么有趣的心思,我一时觉得有趣,同她玩得过分了一点,你应当不会怪我吧?” “天上的仙人,怎么会为了这等小事,便同我计较呢?” “不过,在她的记忆中,我倒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 “你这样的人,居然也收了徒弟。”她觉得很好笑似的,双目的笑弧越弯越深,“而且,还是两个。我特意前来,怎么一个也没有见到呢?” 那是一闪而过的……厌恶。 “云家那个,你收他为徒,我倒是还能理解。” “毕竟你们都是……” 贪婪的, 觊觎着什么, 又迫不及待想要摧毁什么的眼睛。 阴魔向前一步, 笑吟吟地伸出手去,似要抚上他的脸颊。她前倾了身体,定定地将希夷望着,媚眼如丝,呵气如兰。 那些幽微却又阴冷的恶意, 就像蛇一样向他攀爬而来, 同她的指尖一起,无声无息的逼近。 冰冷, 漆黑。 但这一次,是阴魔自己停了手。 因为她的手从指尖到手腕, 都如同被什么精密的丝线切割过一样,一块一块, 整齐的掉了下来。 “你……” 因为无形的丝线,已然切开了她的咽喉,截断了她的脖颈,痛楚迟了一步,才从四肢百骸之上席卷而来,如同被追赶的毒蛇,疯狂而不顾一切的逃窜,穿行在肌肉与骨骼之间,成群结队地撕咬着她的颅脑。 猩红的血雾尽头,那白衣的仙人依然伫立着,白发如雪,不染纤尘。 希夷站在那里,如同白玉做的神像,如同落雪的天穹,永远那样高远,那样冰冷,那样遥不可及。 而阴魔的头颅却仍被固定在原先的位置。为无形的灵力所束缚,空荡荡的悬在空中,与希夷蒙在白布下的双目对视着。 “我知道这个不是你的本体。” “不过,你也听得到。” “别去碰她。” ——啪。 在赤红的血海上方,倒映出希夷漠然而又沉静的面庞。 宛如时间回溯一般,这神殿中四溅的血肉都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 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希夷伫立于空无一人的大殿中,忽然剧烈咳嗽起来。 希夷倚靠着阑干,许久,方才平复下了急促的喘息。 他只是静静坐在那里,任谁也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希夷微微的咳嗽着,扶着阑干缓缓站起身来,用被白布遮蔽的双目,向外间“看”去。 “师父?” “不舒服的话就不要一直站在风口那吹着啊。”她连忙将他按在坐塌上,倒了一盏热茶与他,“真是的,从前我还以为仙人都这样,后来才发现只是师父你一点也不知道照顾自己。” 他将还散发着热气的茶盏捧在手心,微微的出着神,他素来是少言寡语的性子,旁人也很难从他面上看出什么情绪。 “也不知道我来之前,那么多年你到底都是怎么过的……” 但好在希夷没有同她计较的意思,他只是微微垂下头,许久,才端起已经微微透出些凉意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