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这样的工作，按理来说，应当是由主司刑律的瑶崖峰主负责。但不知道重伤未愈不能动气，还是在寻找除掉林宝婺心魔的法子，荆通没有坐在高台之上。此番负责年关大考第一关的，是崇吾之山的峰主苏有涯。 不管怎么说，没人能指望剑修赚钱，也没人能指望不外出表演的乐修能赚钱，而这一代的翼望峰主，又是一个把灵兽看得比命还重要的主，更不可能用灵兽谋生。 不周之山是医修，崇吾之山走的便是丹修一路，由于苏有涯的天赋不错，所以还兼修了符箓一道。 换而言之，这位素来与人为善、等闲不得罪任何人的苏峰主，其实才是真正掌管了昆仑墟命脉的男人。 他不需多做些什么，只要坐在那里，学堂里的闲谈声便自然而然地小了下去。 “好了，都坐好，不要说话。” “这年关大考的第一关，照老规矩，是各科的笔试。” “把你们抄的那些小纸条，藏的那些法器，还有乱七八糟的读心法诀、隐匿诀、小虫子之类的，都给我收一收。别让我下去收拾你们，在我这个位置，你们干什么我都看得清清楚楚，千万不要存有侥幸之心，知道吗？” “啧，果然不能心存侥幸吗？” 围观群众顿时一阵无语。有几个人的表情看起来似乎想要摇着他的肩膀，问他一句你是不是傻。 “继续。”苏有涯依然笑着，冲花非花点了一下手指，“那点东西，不是全部吧？” 花花，你要是把这作弊的功夫用在温习上，怎么看笔试第一都非你莫属！ 苏有涯看着地上的小法器，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哼笑。 这一出令不少人都死了作弊的那条心。只有完全不打算作弊的人依然神清气爽，林宝婺哼了一声，第一个走到台上去，将自己腰上玉珏模样的储物芥子放了上去。 白飞鸿并不想同旁人挤，所以等到人都上的差不多了，她才上去放下了自己的白玉镯。 “试卷共分为四个部分，明经、医道、乐理、符箓。由负责教导这四科的真人们出题，希望你们能认真作答。答题的时间为两个时辰。现在开始计时。” 白飞鸿也不例外。 明经和医道的部分倒是还算正常，毕竟不管怎么说，荆通与闻人歌都是正经人。甚至可以说，和出题颇有些剑走偏锋、专挑疑难杂症来为难人的闻人歌不同，荆通出的题目甚至称得上“中规中矩”，完全严格按照“简单、有点复杂、非常难”的标准模板来。 只见乐理的卷面上书写着这样几行娟秀的文字—— 孔子听到某首曲子之后，三月不知肉味，请问他听的是什么？ …… “……………………” 如果说字迹反应了当事人的内心，那么她只有一句话想对苏有涯说—— 白飞鸿久违的想起了修真界流传已久的逸闻——丹修的字不是字，是天书。 而一个丹修还擅长鬼画符……不，是擅长符箓，这就让他的字体超脱了难以辨认的范畴，甚至成为了一种艺术。 到底是前世已经学过一次的课程，更何况白飞鸿前世就是一个好好学生。是以在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温习之后，她基本上已经找回了自己的手感，下笔如风，那叫一个如有神助。 昆仑墟的试卷上似乎也施加了某种秘法，每次解答完一道题，白飞鸿都会感到自己脑中的知识变得清晰了许多，像是镌刻在脑海中一样。这是一种格外玄妙的感触，让她理解了为什么年关大考对于昆仑墟来说如此重要。 答完最后一道题，她放下手中的笔，轻轻活动了一下手腕。 自己这一次，或许会拿到非常不错的成绩。殿前，无声远眺着终年不绝的风雪。 蛮蛮从窗外飞进来, 哆哆嗦嗦地落在希夷肩头, 呼啦啦一通乱转, 抖落掉满身的冰雪。见希夷站在这里一动不动，它好奇地抬起头, 蹦蹦跳跳朝外看去, 殿外风雪交加, 一切都隐没在涌动的灰白之后，让人看不清希夷究竟在看什么，但蛮蛮还是故作明白地点了点头，支起单边翅膀，拍了拍希夷的肩膀。 希夷稍稍朝这边偏了偏头：“年关大考……很重要？” 希夷无声地将头转了回去, 没有对蛮蛮的说法做出任何评价。在他的沉默之中，蛮蛮反而变本加厉的唠叨起来, 它放开希夷的脖子，从他肩膀的这一端蹦到那一端, 嘴里还在叽叽喳喳念个不停。 希夷轻轻捏住了细长的鸟喙。 “咕——！” “你这个蠢货——蠢货！我不要理你了！我去找云梦泽！不！我去找白丫头！” “这么好吃的点心，我一块也不给你留，哼！” “一千二百年不见了，你还是老样子。” 要怎么形容那道女声才好？ 若是有希夷以外的任何一个男子在此，在听见那妙音笑语的瞬间，便会被夺走呼吸与神智罢。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一丝触动，只用那古井无波的嗓音，念出了来人的名字。 阴影中的女人轻笑着，款步提衣，从长阶的另一端向希夷行来。她那如桃花般妩媚的脸庞上，生着一双桃花般含情的眼眸，顾盼生辉，容光照人。 毫无疑问，她是一个极美的女人，连一根头发丝也是美的，任谁也无法从她身上挑出一处不是来。从她摇曳生姿的情态来看，毫无疑问，她也很清楚这一点。 “叫我巫真。”她笑着拈住一缕长发，“对人无情也就罢了，对鸟也这样……可是会被讨厌的。” 他没有问她来做什么，也没有问她怎么潜入的昆仑墟，他只是以漠然的口吻，宣告了这样一个事实—— “没错，是我。” 她说：“我想看诛邪剑传人入魔的样子。” 魔修行事素来随心所欲，就如烦恼魔屠戮陆家子弟，同时与空桑和昆仑墟为敌，不过只是想要带走云梦泽，让他以龙身生活下去；阴魔的所作所为，归根结底也不过只是这一句话罢了—— 为此，她甘愿冒着被发现的风险，潜入昆仑墟瑶崖之山，在冰冷的思过潭之底，种下她所独有的心魔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