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独这个知晓了一切的人,不在那个地方。 为什么你什么也没有说? 希夷却连一个字也不曾告知,就这样消失了踪迹。 希夷仰起头来,似乎是在远眺天穹。已是薄暮时分,如血一样的夕阳在山岚间流连着最后的影子,将空气也染上了血的颜色。黯淡而蒙昧的余晖下,森林的色彩越发显得诡谲,松柏乌桕也拖下摇动的黑影来,远远望去,如鬼影憧憧。 “那是因果。” 希夷终于回过头来,隔着覆眼的白布,静静地“注视”着她。 “当然。”她的声音也冷了下来,“不然我是为了什么重活这一世的?” 他侧过头,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太息。 言谈之间,太华之山已经近在他们眼前。 构成山峦主体的,唯有五千仞高的料峭石壁,山岩陡峭,白雪皑皑,便是最雄健的野兽与最矫捷的飞鸟,也无法攀上这样严寒而险阻的高峰。万古不化的冰雪将岩石都冻透了,草木不生,没有任何生命能在这里栖居,便是曾经盘踞于此的巨蛇,如今也不见了踪迹。 是远离世间,不是秘境而胜似秘境的孤寒之地。 今后,也将是她的住处,是她修行之地。 ——为什么,她没有在长留之山见到殷风烈? 白飞鸿正在练剑。 但她依然在挥剑。 白飞鸿现在的身体还是过于稚嫩了一些,就算有前世习剑的记忆,但对于此时的她来说,那些记忆反而成为了一种格外的桎梏。 “过去的经验很有用。但你的习惯并不好。” “如今,你的经脉未曾受损,根骨也可称上佳,再在战斗时瞻前顾后,寄望他人,只会害死你自己。为今之计,只有从头练起,由最基础的修行开始,逐渐熟悉你的身体,摸索一条更适合你的路。” “……” 白飞鸿叹了口气,将茶盏往前一递:“喝茶。你刚才咳了那么久,嗓子很难受吧。” “也是。”他说了一句在白飞鸿听来很古怪的话,“你确实会这样做。” 但白飞鸿没能继续问下去,因为希夷已经喝下了那盏茶,放下杯盏之后,他的手指还轻轻转了一圈茶盏,像是还在感受着杯壁的余温一般。 希夷忽然问道。 她回忆了一下自己过去看的讨论何为“道”的典籍,顿时觉得自己眼前一黑。 “待你想明白这两个问题,你便知晓何为无情道。” “很抱歉,我一句也没听懂。”她忍耐道,“师者,传道受业解惑者也。既然收了我做徒弟,就请您用我这类人也能听懂的方式,好好的、从头、从最简单的地方讲起,好吗?” 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就是不说人话。而且完全意识不到自己说的不是人话。 “你听不懂吗”——他虽然没有问出口,但是这几个字已经写在他脸上了。 希夷沉思片刻,缓缓抬起手来。白飞鸿一怔,而后了然,垂首跪在希夷的面前。 同时,她也感到了一丝好笑。 “这样一来,你大约就会明白罢。” 那一瞬间,无数知识疯了一样涌入识海。那些记录了前人经验的典籍,那些存在于言语所不及之处的经验,那些不可言传甚至难以名状的真理,就这样毫不留情地灌入她的脑中。 短短一瞬,在白飞鸿看来,却长过不知多少个一生。 嗒。 侧过头时,白飞鸿看见了希夷。 “你睡了三日。”他说。 “您以为这是谁的错?”她扶住还在隐隐作痛的头,“给小孩子灌顶的时候不可超过三本典籍——我以为这是常识?” 好一会儿,希夷才缓缓开了口。 他的不解听起来甚至很有几分真挚。 “那也不行。”她咬牙道,“就算你看到我受得住,也不能这么做,师·父。” 希夷终于将那枚黑子放了下去,不知为何,他的声音甚至让白飞鸿感到了那么一丝……委屈? 白飞鸿面无表情的想。 人干不出这种事情——哪怕是陆迟明都干不出。 无论如何,知识既然已经灌入了她的识海,剩下的便只有融会贯通。 昆仑墟的入选弟子,不少都是散修甚至凡人出身,为了弥补他们与那些世家子弟的差距,每个新入门的弟子都要在学堂进行一段时间的基础课。 是以她每日都会早早起来晨练,在完成了剑术修行之后才赶去学堂。前世,先生是一个很有规矩的人,她也养成了问安的习惯,临行前总要去和希夷道个别。 在影子的尽头,希夷一如既往的坐在那里,手中不知摆弄着什么。 “我去学堂了。” 但希夷却偏在此时唤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