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90章 倒行逆施
风逸侃侃而谈,几乎道明了目前最大的困难,以及他自己将要面临的危险处境,可他仍旧这么做,这是置生死于不顾!
这番举动让郭靖不由的肃然起敬,轻轻叹息一声,道:“风兄弟见事通透,大智大勇,世间难有第二人想。
郭靖得能一会,实乃生平大幸。
此番我与蓉儿向天下英雄广发英雄贴,但多有成名人物却不接贴,唉!”
黄蓉智谋过人,曾与郭靖分析过目下局势,他们虽然要召开武林大会,共同抗蒙,却何尝不知眼下情景,微妙险恶,朝廷中人不愿和江湖草莽打交道。
江湖中人纵有热血汉子愿意投身抗蒙之事,可他们平日杀人放火,视人命如草芥,无法无天。要将这般野性难改,凶悍绝伦的人,硬行约束起来,与训练有素的蒙古精兵作战,实是异常危险之事。
若战事顺利,慑于武力与名声,或许不敢擅动,可一旦战事不利,倒戈相向之人难保没有。而另有一部分人,心中存有管他宋国、汉人是存是亡,只要我自己能够独善其身,就好了。故而这个话题沉重无比。
此时就连周围的空气似乎也凝重起来了。
风逸笑了笑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这正是九阴真经开篇之立意。
可若非大圣大贤大智大慧之人,怎能明白“损有余而补不足”的天道含义。
所以本事越大的人,磨难越多,能够度过劫难的人,无不是大仁大义大智大勇的翘楚人物,所以在他们眼里,自己责任也就越大,就像你郭大侠夫妇,然而你们这种人太少了!
自私自利,只顾自己收获,崇拜强权,欺凌弱者的人又太多,这是人的本性。
所以损不足而补有余,这就成了人道,也就造就了强者恒强,弱者恒弱的世间境况。
而今蒙古势大,国运正隆,人才济济,可我汉室却正值颓丧之时,岳武穆、韩世忠,孟拱等名将尽数凋零。
况且这个朝廷,再能打的名将,也会被后勤补给掣肘,硬拼那是打不过的。
只有出奇,方能制胜,否则这大好河山,必会成为蒙古纵横驰骋的跑马场!”
这番话让郭靖黄蓉不胜愕然,看向黄药师。
两人哪里知晓九阴真经还有旁人知晓,以为是黄药师说的。
黄药师神气古怪,叹道:“他的九阴真经怎么来的,我也想不明白。”
他其实猜到了,王重阳曾输给过林朝英,或许就是他留下的,但这又违背了他,当初说自己绝不看九阴真经的诺言。
涉及王重阳清名,黄药师便不想多说,话音一落,突然间,黄药师乌黑的瞳子里精芒一闪,恍若浓云中划过一道闪电,直逼风逸,道:“你刚才说为声名所累,有没有老夫。”
黄药师聪明过人,岂能听不出风逸意有所指。
风逸的双眼也亮得骇人,澄如冰雪,两道冷芒直视对方,点头道:“自然有伱一个,你看似清高,实则一生为名所累,不为我取也!”
黄药师这个人有多傲,官兵要来杀自己,都不屑对其动手。让他搞刺杀,那可比登天还难。
而且他声名显赫,江湖群豪效仿之人,不在少数。
所以必须得让他和自己一样,都加入到刺杀行列中来。
两人四目相对,势如雷电交击,郭靖黄蓉顿感身周一冷,身子绷紧起来。
黄药师忽地朗声大笑起来。
这一笑,气氛缓和下来。只听他悠然说道:“你不畏他人讥讽,敢于自行我道。能当着我女儿女婿说出方才这句话,足够坦诚,足见你不是遮掩之辈。
能够以一人之身,舍小名而求大利,就这三点,你风逸是个人物,黄老邪被你直斥其非,也并无不当!
可我有两点疑惑,其一,我若也如你一般,或者天下豪杰也能效仿,我们以刺杀之举,成功遏制住了蒙古的侵略之心,可我们保住了这个大宋,也就保住了那个昏庸朝廷,
难道继续让这群昏君奸臣夜夜笙歌,纸醉金迷,趴在老百姓身上,继续吸取骨血?
其二,蒙古残暴,众所周知。
我等如此行事,你我之辈或许不惧危险,可蒙古走投无路之下,必然乱开杀戒,杀百姓泄愤也好,逼我等就范也罢,祸患必将毒流四海,不可收拾,你我均成千古罪人。
我们也可以不惧毁誉,然而百姓罹难,此又何解?”
郭靖也缓缓仰起头来,望着无际苍穹,黯然说道:“岳丈说的不错,眼下就是个荆棘丛生,险恶异常的局势,若处理失当,不但众叛亲离,而且还将陷入两面夹攻之中,此情此景,怎不叫人感慨、惆怅万端。”
风逸淡淡道:“二位所言在理,关于这一点,我早就想过。
第一,我等大肆屠杀官员,蒙古人若想反制,也不会第一时间,就对普通百姓大开杀戒。
因为他们认为自己实力雄厚,想要坐拥天下,不可能直接大肆屠杀,失掉民心不说,更增汉人同仇敌忾之心,这无形中也是为自己增加麻烦。
他会走两步,定然会派手下武林高手众目睽睽之下,击败我中原第一高手,打击我等气势,这一点,他们的所谓高手还做不到。
或者也让武林人士刺杀宋朝官员,而这在我而言,反而是好事。
这大宋纯粹烂透了,没了也不可惜。
咱华夏自古多俊才,无论是权贵还是草莽之中,难免没有待时而动、应时而起者。
我也不管这天下姓郭姓黄还是姓风,只要不让他蒙古勃尔只斤得了天下,这就够了!
再说第二个问题。
蒙古人若真被逼急了,屠杀百姓,可即便我整个汉人不抵抗,全都委曲求全,跪下来,难道蒙古人就不杀人了吗?
郭大侠,听说当年铁木真派拖雷统领大军攻取青州,你见对方势大,无法抵抗,曾起意要刺杀拖雷?可有此事?”
郭靖与黄蓉相顾变色,这事风逸怎都知晓。
郭靖点头道:“不错!我本想行刺义兄,以退蒙古军队,适逢成吉思汗病重,蒙古军退,这才全了我金兰之义。”
风逸道:“那么,倘若你真的杀了拖雷,蒙古军退不退,且不提。
那位成吉思汗又会怎样,你可想过?”
郭靖胸口一震,心道:“是了,当年攻打拉子模,他因为死了一个孙子,就要屠城,我若真的杀了拖雷,今日的青州恐怕满城军民都得陪葬!”想到这里,双手不自禁微微发抖。
黄蓉知道丈夫想法,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风逸接着道:“自古改朝换代也好,还是这世间有太多的大丈夫,大豪杰,对这吃人的世道看不下去,想要解救改变,那么就一定会斗争。
只要有斗争,他就会有牺牲。
死的人无论是王侯将相,还是普通百姓,那是数以千万计,任谁也改变不了,也阻止不了。
但若蒙古真有屠杀之举,固然可悲,却也能让那些骑墙观望的汉人,有个清醒认知。
那时人心涣散,天下大乱,必有真英雄龙飞九天,改朝换代,这牺牲终究是有意义的!”
黄药师,郭靖黄蓉都知道风逸说的对,然而这种境况却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一时间相对唏嘘,颜容戚然,大似楚囚相对。
风逸望着三人,目光闪动,忽地长叹一口气,缓缓道:“当然,我们得尽力不让出现这一天,所以我还有后手。”
“后手?”三人均是一愕,黄药师眉头微蹙道:“怎么说?”
风逸道:“如今蒙古占了中原半壁江山,可他们的根都在草原上,如果这个时候,草原发生极大动乱,那会有什么结果?”
黄药师心领神会,哈哈笑道:“那还用说吗?蒙古蛮夷小邦,本性贪蛮,肆于征伐,就是依仗强弓快马,大逞其快,若是草原生乱,军心不稳,又如何南下?”
说到这里,喟然一叹:“可草原浩瀚,王庭守卫森严,你又如何成行?”
风逸看向郭靖黄蓉说道:“这就是我要仰仗二位的地方。”
黄蓉笑道:“但讲无防!”
风逸道:“游牧民族逐水草而居,可自秦汉以来,都难寻下落。听说二位曾带同丐帮弟子相助铁木真西征,那些人在世者还有没有?”
黄蓉点点头道:“自然是有的,人数足有数百,你准备怎么做?”
风逸叹了一口气,看了郭靖一眼,略一迟疑,乌黑的眉毛向上一挑,冷冷道:“我的想法是,郭大侠与众位英雄好汉在前方勇斗强敌,我风逸备了大量毒药,带着熟知蒙古路径的人手,就给草原上的水源撒上大量毒药……”
“什么?”饶是郭靖久历风浪,也是惊怒交进,霍然起身,喝道:“蒙古侵略固然可恨,我们杀官杀将也就罢了,可那些百姓只知道牧羊放马,无拳无勇,他们也得喝水,你这样斩尽杀绝,大伤天和不说,蒙古人难道不能效仿?
他们也可以投毒,届时整个天下生灵涂炭……”
风逸截口道:“难道现在不是生灵涂炭?
我从长安一路南行至此,荒村处处,人烟稀少,许多大好良田都是荆棘丛生,处处都是烽烟痕迹,真所谓“贼过如梳,兵过如篦”。
呵呵,那位伟大的成吉思汗说的多好:男子最大的乐事,在于压服乱众,战胜敌人,夺取其所有一切,骑其骏马,纳其美貌之妻妾,这句话,郭大侠你听过没有?”
郭靖略一迟疑,随之点头。
他跟随铁木真西征时,就听过这话。
风逸淡淡道:“因人性有恶,才以法度严刑天下,因人好利,才有土地财货之争伐,心有贪欲,才有暴力与杀戮,生有奢望,才有骄奢淫逸、声色犬马。
而蒙古人本就野蛮,不通教化,却以他们伟大的成吉思汗为榜样,只想着攻城掠地,杀人眷属,夺人所爱,淫人妻女。
铁木真固然是个屠夫,可他的强权,不知道让多少人为其拥趸,他们也想纷纷效仿,抢对方的财物,睡别人的女人。
所以现在北地的很多汉人努力加入,就是为了享受。
况且蒙古百姓是牧马放羊,无拳无勇的无辜,我中原百姓难道就不是男耕女织的无辜?
蒙古横行肆虐,掠我财富与女子供以享乐,将男子老人赶入攻城队伍中,逞杀戮之能,瓦解我军军心,这种恶魔行径,何曾讲过什么不杀无辜?
我们难道就要讲仁义道德?
你说的不错,他们也可以效仿投毒,但时局如此,纵然朝廷兵勇与天下豪杰都愿意和蒙古大军拼个你死我亡,难道就不死人?
既是死人,死兵、死将、死百姓,真有什么区别吗?三岁小孩都知道,百姓随时可以变成兵士,正因如此,蒙古人每到一地,总要杀些百姓,一则立威,二则是因为我们汉人太多。
可他们不敢一次性杀戮太多,只因怕激起汉人逆反之心,从而万众一心齐抗蒙古,这可不是他们仁慈!